擁了這麽一身雪色狐皮大氅,同這天地間素白融為了一體,他若冰雪為肌玉為骨的謫仙。又如同這漫天輕柔覆蓋的冷雪,所幻化出的雪神。
如果說岑溪世是雪中春芽,烏麟軒此時此刻的形容,便如雪中盛放的白蓮。
不是一個等級。
陸孟咽了口口水。
感覺自己吹口氣兒,面前這人便會羽化而去,或是忽然化為漫天的飛雪,撲面而來。
陸孟看著他,好一會兒都沒有吭聲。
陸孟覺得梨花白名不副實,後勁兒太大了。
烏麟軒也並不說話,只是垂著眉眼。任由大雪落在他的身上臉上,眉目之間攏著難以融化,引人心顫心疼的沉鬱。
陳遠牙疼。
他死死咬著自己的後槽牙,嘴裡一陣陣泛酸。
陸孟身邊的秀雲和秀麗也是看得癡了。
不過一陣冷風吹來,還是陸孟先回神。
她又咽了口口水。
被雪吹得眯了一下眼睛說:“王爺你……”
“小姐,可否還記得我?”
烏麟軒慢慢抬眼看過來,眼中空靈如幽谷,乍一看根本沒有聚焦。
看著你又像沒有看你,慢聲細語一字一句,像是無望的在詢問一個負心之人。
他問:“那夜你許我之諾,如今可還作數嗎?”
“我已經為自己贖身,如今飄零如雪,無處可去……小姐可否收留我?哪怕一夜也好。”
烏麟軒再度垂頭,憂鬱的眉目如煙雨朦朧的遠山,“容我再為小姐撫琴一曲。”
陸孟再次咽了口口水。
她是真的喝多了。感覺拂面的冷風都要變成熱風了。
她必不能被烏大狗所迷惑。他裝的再怎麽像一個身世飄零的琴師,再怎麽卑微可憐。
他本身也是一隻烏黑烏黑的大狗。
心和血都是黑的。
陸孟警醒自己一樣,用指甲壓了壓自己的掌心。也不怪她定力不足,主要是今天實在太燥了。
她不應該喝酒的時候看帶顏色的書。
“王爺你別鬧了。”陸孟說:“腿還沒好,又下這麽大的雪,你是折騰自己上癮嗎?”
“回去吧,”陸孟故意打了個哈欠說:“我都要睡覺了。”
“小姐……你是不認了嗎?”烏麟軒看向陸孟問,聲音竟然帶著些許顫音。
仿佛心痛到要連聲音都走了調,像一個孤注一擲的人,卻最後還是被薄情辜負。
那天晚上陸孟確實說了挺多的,角色扮演嘛。
烏麟軒如果在現代世界,就憑他這一張臉。就憑他這演技,他也能做個娛樂圈的無冕之王。
他演得實在是太好了,陸孟換了個姿勢。
抬手抹了一下融化在她臉上的雪水,走進一步嗤笑道:“公子這是說的哪裡話,床榻之上說的話怎麽能作數呢?”
“公子應當知道,我現如今已經嫁做人婦,乃是當今建安王的王妃。”陸孟說:“你是不要命了嗎?還敢來找我。”
“你難道不知道建安王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狂逆之輩嗎?”
“若能再得小姐一顧,死又何妨!”烏麟軒也上前兩步。
他一動,身上堆積的雪花便簌簌落下。如冰雕融化,雪神蘇醒。
又因為踉蹌,他懷中長琴落地。琴弦被震動,嗡的一聲。
然後他就伸手抓住了陸孟的手。
陸孟甚至不知道他踉蹌的這一下,到底是因為演戲,要表現出站得久了,見她要拒絕心裡著急,所以急著抓住她。還是因為本身他的腿根本沒好,是個瘸子。
陸孟隻感覺手上抓上來一隻冰涼徹骨的手,被落地的那一聲琴音震得心弦一蕩。
熱。
但他是涼的。
陸孟覺得自己手裡被塞進了一塊冷玉。她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
吸進肺腑的涼風,轉瞬間呼出去就是熱的。陸孟喝多了之後,她的眼尾都有一些發紅。
她近距離看著烏麟軒的臉,眼睛一錯不錯。
這個人太聰明了。姿態放得這樣低,堂堂皇子,王爺,竟也能扮作男妓。
借著這樣的夜,這樣的時刻,把他們生生拉回了盛夏初次歡好的心境。妄圖讓大雪掩埋掉他們之間的一切矛盾。引她心軟沉溺。
陸孟晃了晃頭。
可最後陸孟還是說:“你想求一死,我卻並不想。”
她放開了烏麟軒的手,把手背到身後搓了搓。
想把那種麻酥酥的感覺都搓掉。但是越搓越麻。
要死。
陸孟咬了咬牙,面無表情地說:“你趕緊走吧,別玩這一套了,我累了。”
陸孟說完轉身就走,以為烏麟軒還會來拉扯,但烏麟軒竟然真的沒有拉她。
只是在身後叫了她一聲:“小姐。”
陸孟腳步頓了一下。
側頭沒有看向烏麟軒,而是看向陳遠說:“好歹你是個貼身伺候的,王爺的腿都沒好,你就看著他這麽折騰自己?”
陳遠莫名其妙被數落了一頓,覺得自己就像是城門失火,被殃及的池魚。
可他只能恭恭敬敬聽著,管不了建安王,也不敢跟建安王妃頂嘴。
很明顯現在兩個都是要人命的主子。
陳遠躬身應是,正要勸說一下建安王,別丟人現眼了!
結果就看到建安王將頭頂的發帶解下來了,長發散了滿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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