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她深吸一口氣:“你究竟想怎麽樣?”
“我只是想讓你救我而已。”趙少卿回答。
蕭夕禾盡可能保持冷靜:“你已經死了,我怎麽救?”
趙少卿唇角的笑意突然僵住,證明她猜對了。
趙少卿這個人,確實已經死了,她那天晚上見到的鬼影,根本不是什麽阿雨,而是他的魂體,他手腕上的疤就是證明。
有些事乍一看是一團亂麻,可真當抓到了線頭,抽絲剝繭之下倒也各有理由。
阿雨一看到她們就這麽大反應,不肯讓她們給趙少卿診脈,是因為怕她們的醫術太精進,會探出趙少卿的脈搏只是假象,不肯讓趙少卿吃她們給的任何東西,是因為趙少卿已經死了,無法像活人一樣消化東西,湯藥也好零食也好,都會對他的身體形成負擔,吃完後還要用魂力催出來。
或許沒有她跟二師姐,他不必當著眾人面吃東西,也不至於這麽快就開始殺人。但那日為了不在人前露出破綻,他只能吃下她給的梅子,也是當天晚上,她見到了沒有腳的鬼魂。
“若我猜得不錯,阿雨早就知道你已經死了吧?”蕭夕禾不動聲色地試探。
趙少卿無奈地笑了一聲:“阿肆,你真的很聰明。”
“我不聰明,否則也不會今日才知道。”蕭夕禾長歎一聲,默默將謝摘星罵了一句。
難怪他會給趙少卿冰魄,難怪他在第一次聽到她和二師姐提趙少卿的脈象時,會不以為然地輕嗤一聲,也難怪那日在測玲瓏塔時,他會突然說有人還沒測。
只怕他早就知道趙少卿不是人了,只是一直沒說,看她和二師姐兩個蠢醫在那忙忙碌碌。
提起玲瓏塔,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日你測玲瓏塔,為什麽會沒有反應?”
“玲瓏塔只能測異身靈魂,我的魂就在我的身體裡,自然不會有反應。”趙少卿好脾氣地回答。
蕭夕禾恍然,原來如此。
趙少卿笑了笑,乾脆在她旁邊席地而坐,回答她剛才的問題:“阿雨她……的確早就知道了,因為就是她,幫我將魂魄引回體內的。”
蕭夕禾眼皮一跳。
“阿肆你知道嗎?人大限將至時是有預感的,我那日便是,所以央著父親準許我出門,想在死之前再瞧一瞧大好的河山,”趙少卿提起往事,眼底滿是笑意,“我便是那時遇見的阿雨。”
“她真的很單純,不諳世事,唯獨喜歡同我在一起,可惜我沒有陪她太久便不行了。她性子也是執拗,用了妖族禁術強行將我的魂魄留在身體裡,讓我能像常人一樣走動談笑。”
在真實的相遇故事裡,不是他救了阿雨,而是阿雨救了他。
“可鬼就是鬼,又如何能與常人相比,為了維持我屍身不腐,她每日都耗費大量元氣,還不惜去吸取活人陽氣……”
“你抓我,是因為發現了我的全陽體質?”蕭夕禾突然問。
趙少卿被打斷也不生氣:“全陽體質世間少有,你體內蘊含的陽氣,要比上百個男人的都多。”
“所以有了我,你就不用再吸食他人陽氣了。”蕭夕禾總結。
趙少卿眼底閃過一絲愧疚:“抱歉阿肆,我也不想的。”
看來她又猜對了,難怪他在她撞鬼之後的第二天,便開始與她熱絡,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蕭夕禾盯著他看了看,片刻之後才斟酌開口:“謝摘星不是說他的東西可以救你嗎?你又何必要害人性命。”
“來歷不明的東西,我怎敢一直帶在身上,”趙少卿苦笑一聲,“我也不想害人性命,可阿雨太過執著……”
“她已經死了,你既然覺得她做的不對,何必一錯再錯。”蕭夕禾看著他的眼睛。
趙少卿與她對視許久,惆悵地別開臉:“是啊,她已經死了……我背負著她的一腔深情,怎敢輕易放棄性命。”
蕭夕禾聞言沉默了。
“阿肆,你不會怪我吧?”趙少卿看向她。
蕭夕禾靜了片刻:“臨死之前,我能討一杯水喝嗎?”
趙少卿笑笑:“當然。”
說著話,他掙扎著從地上起來,朝著桌前去了。蕭夕禾看著他腳下虛浮無力,每一步都走得緩慢,心中隱隱有了計較。
趙少卿很快端著茶杯回來,蕭夕禾道了聲謝,勉強用兩個捆在一起的手捧住杯子,因為太不方便,還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小心。”趙少卿耐心十足。
蕭夕禾拿穩杯子,特意掃了眼他被自己碰觸過的指尖。
沒有出現傷痕。
她靜了靜,在趙少卿的注視下突然將杯中水潑在了他臉上。趙少卿閉了一下眼睛,任由水順著臉頰往下落,唇角卻還噙著笑:“不渴了嗎?”
蕭夕禾面無表情。
趙少卿伸手抬起她的下頜:“既然不渴了,那便開始吧。”
說罷,便俯身湊了過去。蕭夕禾默默掐緊手指,在他即將貼上來時猛地用頭撞了他一下。趙少卿被撞得後仰,掙扎半天都沒起來。
“裝什麽好人,”蕭夕禾看著虛弱的他冷笑一聲,“明明佔盡了便宜,卻口口聲聲說自己身不由己,還把一切過錯都推給女人,就你這樣的男人我見多了,自私自利的狗雜種!”
“我不是那種人……”趙少卿咬牙。
“你不是那種人,那到底是哪種人?”蕭夕禾不屑,“也就阿雨那種蠢蛋,才會信了你的鬼話,如果我猜得沒錯,你從一開始就在精神控制她吧?認識她之後,就利用她的天真無知,博取她的好感,好讓她在你大限已至時為你強留下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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