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生機被抽取的差不多, 無法在雪松山維持人形的時候,穆晴嵐打算把霍玨偷走, 帶回湘君山上去。
穆晴嵐嘴角帶著笑意, 雖然她的面色看上去很不好,唇色蒼白, 但是她想到霍玨恢復, 就很開心。
她就說, 不會讓他死的。
事實上霍玨從醒過來開始, 就一直愣坐在床上許久了。
他在發呆,也在震驚。
他的經脈通暢,靈府平順,眼前甚至隨著陽光映照在窗扇之上,再一次地出現了一點模糊的光影。
他竟然真的像穆晴嵐哄他的那樣,在一夜之間,開始恢復,連感染風寒帶來的痛苦,也減輕了不止一點。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霍玨最初以為自己是回光返照,人在生命要走到盡頭的時候,總是有短暫的時間看起來很好。
但是霍玨都要在床上坐一上午了,什麽樣的回光返照也該結束了。
他除了坐得有些腰酸屁股疼之外,簡直沒有任何難受的地方。
霍玨心中高高地懸著,他甚至嘗試了一下調動內府吸取靈力,這就是屬於找死的范圍了,他靈府破碎,每次擅動靈府,都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但是這一次他雖然也沒能吸取靈力,卻在擅動靈府之後,沒能等到靈府翻攪動蕩帶來的疼痛。
霍玨枯坐了好久,久到他半邊身子都麻了。
才總算是暫時能夠接受他開始恢復的這個事實,起身如常地穿衣洗漱,甚至還感覺到了餓,吃了一些東西。
弟子們給他從飯堂拿來食物,霍玨一吃,就知道是穆晴嵐提前備下的。
他不由地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穆晴嵐照顧他,哄他時說的那些話。
霍玨不認為靈府破碎五衰到極還能扭轉,但是事實擺在眼前,他現在隻想知道他的身體是怎麽變好的。
霍玨不傻,五衰不可能平白無故自己好了。他壽數將盡的事情除了穆晴嵐也沒有其他人知道,他們昨晚甚至睡在一起——肯定是穆晴嵐做了什麽。
霍玨心中不安穩,想到了穆晴嵐曾經提過一次的供生陣。
霍玨摸便了全身,沒發現自己身上多出什麽頸環和手鐲之類的東西,只有一個儲物戒,但是這儲物戒他戴了好幾天了,若真有異,也不該突然生效。
當初尹玉宸是靠著供生手環,才舍命恢復了湮靈仙尊的靈府,尹玉宸若非是正好趕上魔窟開啟墜入其中,機緣巧合修成魔靈,想必也早就魂歸天地。
若他是被穆晴嵐供生,那麽穆晴嵐……還在嗎?
霍玨從中午開始,就在等待穆晴嵐來找他。
他甚至忍不住問了弟子,段琴軒在忙什麽,他想著見一見段琴軒,旁敲側擊問一下穆晴嵐的狀況。
段琴軒正忙著審問那些穆家人,她的大徒弟不肯開口,她便打算從穆家的人嘴裡撬出一些東西。
段琴軒身為正道劍宗大師姐,向來扶助弱小匡扶天下,但這並不代表她對趁火打劫自己宗門的穆家人會心慈手軟。
寒牢裡面各種令人生不如死的陣法,都是歷代天元劍派用來懲治門中叛徒和闖山的妖邪的。很多甚至不會傷及肉身,而是直接作用在神魂之上。
段琴軒一個一個地將這些穆家人推入陣中,痛苦的尖叫聲傳遍寒牢每個角落,久久不絕。
作用在神魂之上的懲罰,是比皮肉之苦更加讓人難以忍受的,而且神魂之上的瘡疤一生也不可能痊愈,這些人過了一遍陣,即便是被穆家要回去,也是一群廢人了。
段琴軒抱著手臂站在陣前看著,並不急著問什麽,她其實也可以直接搜魂,但是段琴軒還是希望一切由她大徒弟羅鳳親自開口。
只有主動承認,並且供出穆家的陰謀,段琴軒才好在霍玨的面前為自己的大徒弟開罪。
羅鳳跪在寒牢之中,手臂被段琴軒吊在牢頂,確保他站不起來,也躺不下去。
他垂著頭,長發凌亂垂落,形如惡鬼。
聽著寒牢裡面一聲高過一聲的淒厲叫喊,死死咬著唇。他俊美的面容一片慘白,連素來狹長銳利的雙眸之中,也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晦澀和恐懼。
這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受得住神魂刑罰,師尊沒有將他扔入陣法,只是讓他聽著這樣淒厲慘叫,是震懾,是想要讓他主動開口。
可是羅鳳不能說,也不敢說。
一旦他說了,他就是徹底跟段琴軒斷了師徒緣分。
他除了師尊,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他兢兢業業苦修,卻因為資質有限,始終不能脫凡,他早晚會壽數臨近,像少掌門一樣開始衰敗。
他只是不想死,他不能死。
他只是想要長長久久地陪在師尊身邊,不想讓師尊到處為他尋找機緣,他有什麽錯!
羅鳳咬緊牙關,在段琴軒來到關押他的牢房前面的時候,慢慢抬起頭,看向段琴軒。
“阿鳳,你還要執迷不悟?”段琴軒一張臉肅冷如冰,“師尊這麽多年護著你,言傳身教,難道都錯了嗎?”
“師尊……”羅鳳從亂發之中看著段琴軒,看著從小將他養大,牽著手帶他走遍人間的師尊,表情猙獰,雙眸赤紅。
他比段琴軒痛苦無數倍,可是錯已經釀成,他無法回頭了。
“對不起。”羅鳳最終還是垂下頭,掩蓋住眼中的癡狂。
段琴軒震怒,“阿鳳,你我師徒這麽多年,你難道連句實話都不肯跟師尊說嗎?我不過下山一趟,你為何會變成這樣,為何要同穆家合謀坑害少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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