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偷兩塊喜糖來!”
“什麽?入我的夢抓夢魘獸?”
“你昨夜在夢中抓著我的手做什麽?”
“我給你把外袍洗一下吧?我洗得可乾淨了。”
“哈哈哈哈哈這是婆娘餅,是女子給夫君做的吃食,你吃了就是我男人了!”
“我覺得凡人也可以和修士在一起啊。”
“若不然我也修仙去……”
“這玉佩,砸碎了你就能來找我?”
“我安排好家中就跟你走,到時候你一定要來接我啊——”
“霍郎,喝藥了。”
“霍郎,喝粥了。”
“霍郎,我幫你捏捏腿吧。”
“霍郎,我十年前見過你,對你一見傾心。”
“霍郎,這道符我不會畫,你帶我畫一次吧。”
“霍郎對不起,我其實不是個人……”
“霍郎,這儲物戒送你。”
“霍郎,我真的等不及了。”
“霍郎。”
“霍郎!”
“霍郎……”
“霍郎——”
霍玨周身靈光漸漸淡去,浩海一樣的靈氣匯入他因為進境拓寬後的經脈,他自脫凡境中期,進境到了脫凡境巔峰。
但是他卻來不及去感受溝通天地的喜悅,他看著面前的穆晴嵐,嘴唇顫抖,雙眸血絲密布。
他跪在地上,抬起雙手不斷撫摸穆晴嵐的雙頰,感受著掌心的溫度,卻根本無法確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
這一切是不是只是他癡心妄想的黃粱一夢?
他雙眼漸漸模糊,眼睛卻瞪著片刻都不肯閉合。他捧著穆晴嵐的臉,像是捧著這世間萬金難求的珍寶,他失而復得的命根,如泡沫一般一戳即碎的美夢。
“霍郎?”穆晴嵐看著霍玨似是表情痛苦,伸手去碰他額角和脖頸猙獰鼓起的青筋。
“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裡難受?還是在劫閃之下受傷了!”
“師尊,師尊你來看啊!霍郎不知道怎麽了!”
穆晴嵐扭頭喊了一聲,很快頭又被霍玨捧著向前一些,他像瘋了一樣盯著穆晴嵐張了好幾次嘴,卻竟是失了聲。
只有如雨一樣簌簌而下的淚水,侵染了他充血可怖的雙眸,竟像是潺潺流下的血淚。
一百五十四年,生死兩茫茫。
上窮碧落下黃泉,他至死尋不到一絲魂靈的愛人,現在就在他眼前。
就在他眼前。
霍玨用盡全身的力氣,嗓子裡隻發出一聲如老鴉一般嘶啞的“啊”。
她早就回到他身邊了,可是他竟同她對面不相識。
“霍郎,霍郎你到底怎麽了,你別嚇唬我啊!”
穆晴嵐看著霍玨的樣子,覺得很不對勁。段琴軒和一眾弟子已經到了坑邊,卻站在坑邊,都沒有下去。
段琴軒眼中含淚看著她師弟此刻情狀,偏開頭抹了把眼淚。
霍玨捧著穆晴嵐的臉,整個人都開始發起抖來。
那些被生生抽離的過往,此刻似開閘的洪水一般洶湧而來,眨眼之間便將他的心堤衝垮,翻攪得一潰千裡。
他顫著身子湊上前,幾乎是臉貼著臉的抵著穆晴嵐的鼻尖,艱難開口,喉嚨嘶啞得似是修了一世閉口禪的佛陀,一開口,便是血肉模糊。
“盈……盈……”他一開始發出來的只是氣聲。
“盈……盈……”
穆晴嵐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麽,離得太近了她連口型都無法分辨。
霍玨的胸腔之中翻滾著刀刃一般,勾著穆晴嵐的後頸,將她死死壓進自己懷中。
他張開嘴,心中那藏了一百五十多年的名字,同被絞碎的五髒六腑,同他胸腔之中噴薄而出的滾燙鮮血一起吐出:“盈盈!”
“師弟!”段琴軒見霍玨竟然嘔血,立刻飛身下了深坑,抬手便運起靈力狠狠砸在他的後頸。
段琴軒想要把霍玨直接打暈,但是這勢如千鈞的一掌,竟然只是讓他晃了晃。
他懷中死死抱著穆晴嵐,力氣用得越來越大,把穆晴嵐勒得“吭哧吭哧”地悶哼,他眉心隱隱湧出黑氣,竟是有墮魔之勢!
他抱著穆晴嵐慢慢仰起頭,看向砸了他一下的段琴軒,雙眼之中泛上了不詳的赤紅,如同瞪著仇人一樣瞪著段琴軒。
“我的,盈盈。”他一字一句,如杜鵑泣血。
段琴軒瞬間想到當年她跟著靈識被觸動的霍玨,一起去猛獸林找人的時候的情景。
最開始趕路的時候,霍玨簡直在佩劍上身形不穩,那是段琴軒從未在師弟身上看到過的不穩重,他因為感知到玉碎,知道那人召喚他,喜形於色。
但是等到了猛獸林,他沒能找到人,而是循著氣息找到了一具被撕扯殘缺的屍塊的時候,霍玨當時抱著那堆屍塊骸骨,就是此刻的表情。
一模一樣的摧心裂肺。
那時候他利用歸元陣,回溯了那女子跌下山的過程後,一直在說:“我要殺了他們。”
回想起往事,段琴軒心痛不已,但是她萬萬不能讓霍玨在才進境,修為還不穩的時候落下心魔!
她看著霍玨,知道再動手恐怕霍玨便要六親不認同她纏鬥起來。就像當初他要殺人,段琴軒根本阻攔不住一樣。
段琴軒隻好指著他懷中的穆晴嵐道:“你要把她勒死了!”
霍玨聞言似是被人在頭頂狠狠掄了一棒子,低頭看了被他勒得整個腦袋都快向後同脊背對折的穆晴嵐,驚懼松手。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