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心中只有肮髒的權勢、交易、屠殺、暴力。”穆婉然看著蒼伶道,“回到海底,好好活著。”
蒼伶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他似乎對此毫無觸動,只是直勾勾盯著穆婉然面上的四象面具,上面最初引誘他的那張美人面,一如當初讓他難以自拔。
鮫人就是蠢物。
活了多少年也不能免俗。
他們的腦子似乎天生為情愛而生,卻像是中了這世間最狠毒的詛咒,永遠也得不到純善的愛人。
他半晌才開口,聲音略微變得奇怪,似是裹挾著黏膩的情欲,對穆婉然道:“我發情了。”
滿心哀切心緒紛雜的穆婉然:“……”
“你進來。”蒼伶拉著穆婉然示意,讓她進入水箱同自己交合。
鮫人的發情期原本是有固定時間的,但是蒼伶當年被她哥哥灌的藥傷害得太厲害,身體某些機能徹底亂了。隨時都可能進入發情期。
而穆婉然從來不會拒絕蒼伶的索取,這是蒼伶找的最佳理由。
穆婉然一時不知用什麽表情面對這種事情,她現在經不住蒼伶折騰,而且……馬上要上島了。
“你重生之後,可以找一個……一個鮫人結合。”穆婉然垂頭掙扎道,“我知道你這些年從未盡興過。”
鮫人和人就不是一個物種,他們發情時變態的生理構造和持續時間,能將一個人活活弄死,修士也撐不住。
所以穆婉然才會一直食用鮫人肉,這樣受傷了至少恢復得比較快。
但是現在她真的沒辦法滿足蒼伶,她說:“我……”
“進來!”蒼伶湊近穆婉然一些,那張依舊英俊得不似活人的臉逼近,滿是不容抗拒的急切。
穆婉然怔了片刻,就被蒼伶大力從輪椅上扯到了水箱裡面。
“撲通!”穆婉然落入蒼伶懷中。
守著穆婉然的修士立刻要上前,穆婉然從水箱伸出手揮了一下,示意他們不要動。
穆婉然是想再最後體會一次蒼伶濕冷的懷抱,想要好好勸說他。
她撐著手臂在蒼伶凹陷的身上,勸說他的話還未出口,蒼伶已經揭開了她遮面的面具。
穆婉然立刻像個失水的魚一樣掙扎了起來,而蒼伶一條手臂,就製住了她所有的動作。
水花一翻,很快回歸平靜。
那些要保護穆婉然的修士腳步一頓,沒再上前。
蒼伶從來不是個多話的,他抱著醜陋形容畢露,白發飄散在水中不肯抬頭的穆婉然,說道:“我們族裡,白發銀魚的地位是最高的。”
這句話像救命的良藥和安撫劑,順利地讓穆婉然的掙扎徹底消失。
蒼伶能夠在寬闊的水箱之中浮起來,哪怕只剩下半截魚尾,也能撐住穆婉然趴在他身上。
兩個人一起飄著,誰也沒有動,誰也沒有再說話。
這樣過了好久,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穆婉然終於抬起了頭,這場黎明前最後的放縱應該結束了。
她微微偏頭,躲避蒼伶的視線,看向天邊海天一線拉開暖黃,已經見了島嶼的影子。
她對蒼伶說:“快上島了,放開我吧。”
蒼伶那雙非人的金紅色眼睛,在這天光將至之時,泛起了奇異的流光。
他癡癡看著穆婉然,一言不發拉下她的脖頸,親吻了她的唇。
穆婉然渾身濕透,長發濕貼,這樣濕漉漉的模樣,正遮蔽住了她順著臉頰滑下的熱淚。
她腦中甚至還想著,若她能撐住,必定親自送重生後的他回歸深海。
下一刻,蒼伶張開嘴,用曾經撕咬開無數人、鮫人、包括仇敵的細密尖齒,咬上了穆婉然溫熱脆弱的脖頸。
鮮血霎時間湧出,穆婉然隻掙扎了一下,就不動了;並非她失去了所有力氣,她笑了起來,她像個破風箱一樣,被撕開的喉嚨發出嘶嘶的尖嘯,像是在放肆地縱聲大笑。
鮫人會將深愛卻背叛的人殺掉,拖入深海。
這是她的蒼伶在跟她告白,她怎能打斷?
這樣也好吧……不,應該是這樣最好了。穆婉然想不到比這更好的死法。
她偏開頭跌在了蒼伶的胸膛上,擁住了這個獨屬她的懷抱。
血色很快彌漫了整個水箱,一如當初那冰冷可怖的夜裡,年輕強壯的雄性鮫人,拚盡全力護住一個跌落水中的人族,他們緊緊抱在一起,沉在一片血色之中。
時光流逝,歲月似一把尖刀。
將兩個不該相識相愛的人橫貫在當年那片汙濁的血水之中。
鮫人是蠢物,卻也是情聖。
他們會對命中注定之人一見鍾情。
他早在穆婉然勾引他之前,就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她。
當年水中的相護,何嘗不是這冰冷凶猛的獸類,對他盯上的人族的引誘?
突然間水箱猛地嘩啦一聲,一雙人影在空中騰起高高的弧度,眨眼之間扎進海面。
修士反應過來的時候,帶著穆婉然墜海的金色影子,早已經消失在了晨曦鋪滿的海面。
深海中沒有光亮,穆婉然的屍身會被水壓撕裂,就像斷尾的鮫人永遠也回不到深海。
這一場相遇,從七十年前開始,就注定是一場可笑的悲劇。
但蒼伶和穆婉然都悍然奔赴了這場相逢,也了然無憾地擁抱了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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