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三刀沒說趙桓熙是京城來的雲麾將軍,隻說是他在營裡的小兄弟,所以曹家大小在他面前都很放得開。
“趙叔叔,你長得好俊,像嬸嬸她們口中說的仙人一樣。”席間,曹三刀六歲的雙胞胎閨女中的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趙桓熙道。
趙桓熙失笑,對小女孩道:“叔叔不是仙人,叔叔是凡人,天天都被你爹打敗的凡人。”
小女孩一下子自豪起來,驕傲地抬著小臉道:“看來我爹沒打你臉。你也不用難過,畢竟我爹是最厲害的!”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幾人和樂地吃過午飯,曹三刀的大兒子依舊出去幫工,二兒子去讀書,曹三刀帶著趙桓熙去了混堂。
在熱氣騰騰的水池子裡泡了片刻之後,曹三刀拿了個布巾給趙桓熙搓背,趙桓熙道:“曹大哥,我欲寫信回家,讓家裡人籌集些過冬物資運過來幫助這些難民過冬。若能成,嫂子能幫忙張羅此事嗎?”
曹三刀道:“她反正閑著沒事,自是能行。只是遼東與京城相隔如此之遠,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趙桓熙想想也是,待他寫信回去,母親她們募集到物資,再送過來,少說也得三四個月時間,要凍死餓死的,早就凍死餓死了。
“小趙將軍,正如你在我家對我閨女說的,我們都是凡人,既是凡人,就有力所不能及的時候,你也不必太掛心了。你能有此心意,已是勝過大多數人了。”曹三刀勸慰道。
趙桓熙本來沐浴過還想去看看宜蘇的,他來了之後,宜蘇曾去大營給他遞過東西和信,告知他她和桓榮堂兄的住址,以及桓榮堂兄調防瑞東堡的消息。如今心裡有事,他也就不去了。
兩人從混堂出來,趙桓熙回營,曹三刀回家,他可以在家裡住一晚,明日早上再回營。
趙桓熙回到自己的營帳裡,發現桌上放著三封家書和一個包裹,他拿起家書一一看過,從字跡認出,一封是娘寫的,一封是冬姐姐寫的,還有一封,竟然是祖父寫的。
祖父醒了?!
他激動地拆開信來看,祖父果是醒了,只是雙腿不利於行,不能再來遼東。祖父叫他不要怕李營,說那就是個面冷心熱的。祖父還說,他以他為榮。
看完了祖父的家書,他又看母親的家書。母親還是那樣,事無巨細地將他在這裡的生活一一問過,提了句三姐出嫁之事,叫他不要擔心家裡,家裡一切都好。
最後是冬姐姐的家書,大約知道生活方面母親會問,她也就沒在家書中多問,只是詳細描寫了三姐出嫁那日的情形。她用詞樸實無華,卻將那一幕幕場景描述得栩栩如生,讀過去仿佛有畫卷在他面前徐徐展開。母親如何舍不得三姐,卻又在二姐四姐的打趣聲中破涕為笑,萱姐兒如何神勇地帶著丫鬟奴仆們抵擋陸豐他們的衝門,聶國成提出要與陸豐比武時如何讓旁人以他不是趙家人為名給掀到一旁……
趙桓熙邊看邊笑。將冬姐姐的信看了兩遍之後,他將三份家書仔細收起,而後去主帳找李營。
“李將軍,今日出營,我在廣寧城裡見到許多難民,他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露宿街頭無人問津。若不管,只怕其中大多數人都熬不過這個冬天。我想為他們爭取一線生機,希望您可以給我簽一道能隨時出入大營的手令。”
李營聽罷他的話,從圖紙上抬起頭來望著他,問:“你想如何為他們爭取生機?”
“先以我靖國公世孫的身份去向城裡的米商布商賒帳,讓這些難民吃飽穿暖了,而後去與廣寧的守備商議,哪裡可以讓他們搭些窩棚擋風避雪熬過這個冬天。我會寫信回家,讓我母親在京城籌集物資銀兩,再讓我祖父上書朝廷,讓靠近遼東的城池先向這邊運送一些糧食布匹救急,過後再由京城那邊將借調的物資補上。您看可行嗎?”趙桓熙問道。
李營點頭:“你去吧,命令我會下到守營將士那裡,你可自由進出,無需手令。但是有一點你要注意。”他面色變得嚴肅,叮囑道:“你救助的這些難民裡頭,肯定會有鐵勒的奸細,所以,你隻管物資的籌措,從中協調,不要親自去接觸那些難民,以防被刺殺。”
趙桓熙悚然,他並未想到這一點,當下拱手致謝道:“多謝李將軍提點。”
事實證明,在遼東,靖國公世孫這五個字很好用。李營寫信讓廣寧守備派參軍陪同趙桓熙去那些糧商布商那裡以證明他的身份,幾乎沒有不肯把東西賒給趙桓熙的。
有了物資,守備派人整合安排難民,具體事務上確實用不著趙桓熙親自插手。
忙碌了幾日後,他終於有了閑暇,在營帳裡寫家書。給祖父和母親他們寫的是求助信,給冬姐姐寫的,和他們的不一樣。
托了人快馬加鞭地將家書送回京城,半個月後,國公爺殷夫人和徐念安都收到了趙桓熙的家書。
這次殷夫人的信中也有畫了,畫的是廣寧難民遍地的街道,還有那對在雪地裡光著腳,無父無母的兄妹。
殷夫人邊看邊用帕子擦眼淚,對一旁的蘇媽媽道:“這也太可憐了。”
蘇媽媽道:“是啊,三爺畫得真是傳神,有這幅畫在,不怕籌不來銀子。”
殷夫人點頭,道:“他既將此事托付於我,我必然要為他做成。”
徐念安收到的信裡也有那對兄妹的畫像,只是趙桓熙寫的內容又與給殷夫人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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