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承暉撲過去,跪到地上抱住他的腿,流著淚道:“求求你,救救我娘。”
大夫歎著氣道:“世子爺,並不是我不肯救,實在是我無能為力。”
“那你告訴有誰能救她,我去求他回來,我馬上去求他回來,不管花多少銀子、要什麽都行。”
孟季廷看著躺在床上的胡玉璋,臉上沉默了起來,然後緩緩的抬起頭來,看著大夫:“白大夫,你在我府上侍奉多年,我信得過你的醫術,你告訴我,哪怕冒險一試的方法也沒有嗎?”
白大夫搖了搖頭。
*** ***
之後兩日,孟季廷又請了好幾個大夫回來,但大夫看過胡玉璋後,俱是搖著頭。
楊氏來看過胡玉璋,坐在她的床邊握著她的手,臉上流起了眼淚,道:“可憐的孩子。”
跟著罵起了胡惟瑞:“這是什麽禽獸,這可是他的親妹妹,骨肉至親,怎麽下得去手。”
但最傷心的還是孟承暉,半大個小子,哭紅了眼睛,但看著母親一點一點的虛弱下去,卻無能為力。
孟季廷雖然也為胡玉璋的事情難過,但現在外頭畢竟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做。
照顧胡玉璋的事情便落在了青槿的身上。
胡玉璋失血過多,且每一日都在失血,臉色越來越蒼白,精神也越來越不足。每日大部分時候都是昏昏沉沉的,偶爾醒來,看到身邊青槿在照顧她,也沒有說什麽。
她就這樣在病床上纏綿了七八日,直到有一日青槿見她醒來,精神頭卻極好,臉色比之前還紅潤,讓人看著卻仿佛要好起來似的。
但青槿卻是見過老國公爺臨終時候的樣子的,她心中有些不大好的預感。
她想出去讓丫鬟將孟季廷和孟承暉等人請過來,但卻被胡玉璋伸手握住手,她道:“你別忙了,坐下來吧。”
青槿對她道:“我去讓人將爺和世子找回來。”
胡玉璋搖了搖頭,對她道:“我們說說話吧,我嫁進國公府十多年,我跟你一個大院子住了這麽多年,好像還從來沒有好好說過話。”
青槿隻好重新坐了下來,哽著聲音問她道:“夫人有什麽想吩咐我的?”
胡玉璋看著青槿,開口問道:“你有沒有恨過我?”
青槿搖了搖頭:“夫人是個大度善良的好人,這些年並沒有待我不好過,我心中一直感激你。”
青槿說的是實話,比起許多人,她已經是個再善良大度不過的主母。除了當年守夜的事情讓她真正傷心過,後來她幾乎再沒有做過什麽傷害她的事情。就是青槿處在她這個位置上,也未必能做得比她還好。
胡玉璋極淺的笑了下,道:“我不是不想對付你,是國公爺將你護得緊,我便是想折磨你也做不到而已。”
“我以前卻厭惡過你,也恨過你。你這樣的妾室,獨寵的妾室,怎麽能讓正頭娘子喜歡得起來。”
青槿用手背抹了抹臉上的濕意,道:“我知道我這樣的人是有些讓人討厭。”
“可是後來,我就想明白了,是爺不喜歡我,與你有什麽相關。他不喜歡我,沒有你,也會有別人,就算沒有別人,也不表示他就會喜歡我。他不愛你,也不表示他就會愛我。”
“你這些年,除了讓爺離不開你,其實也算得上安分守己,無欲無求,也沒有仗著爺的寵愛與我為難過。”
青槿有些自嘲道:“夫人太抬舉我了,我從來都沒有無欲無求過,我想要的很多,我只是明白,只有讓爺一直喜歡我,我想要的東西他就會主動送到我的面前,我從來就沒有夫人想的這麽高尚。”
胡玉璋笑了一下:“誠實總歸是一個好的品質。”
她沉默了一會,又說起道:“以前心裡總是有很多怨,你和爺不在京裡的這六年,我卻想開了許多事情。我自嫁進孟家,除了沒有得到爺的喜愛,其實過得並不差。婆母和藹,從不曾為難過我,妯娌和睦,下人服順,我的孩子雖然不是爺最心愛的兒子,但他也用心教導了,讓暉兒做了世子,相比別的府上十年媳婦熬成婆,每日要與婆母妯娌小妾勾心鬥角,我的日子已經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而你,雖然有國公爺的喜愛,但也並沒有別人以為的過得那樣好。你是妾室,始終被我壓一頭。你姐姐的死,就算關系再少,始終與貴妃有關系,你心裡未必對孟家毫無介懷,但莊家和孟家的利益糾纏太深了,你還生了這麽多孩子,你就算為了莊家、四皇子和你自己的孩子,也只能勸自己放下。還有雍兒,當年他出生不久便被抱走,那時你一定很疼吧?”
青槿淺淺的笑了一下:“太久的事情,已經忘記了。”
“後來我問自己,如果讓我和你的位置換一換,我願不願意,我明白自己不願意的時候,我心裡就對你就已經釋懷了,不再恨你,也不厭惡你。”
“你說女人真奇怪,明明都知道這世道女子處境艱難,偏還要彼此為難。”
胡玉璋歎了口氣,又道:“做女人真難啊,下輩子投胎,我可不願意做女人了。”
“好在我這一輩子也要過完了。”
這是這麽多年,她們第一次這麽心平氣和的相處和說話。
青槿伸手握住她的手,眼睛濕潤:“夫人一定會好起來的,世子今年十三歲,很快就要張羅娶媳婦了,夫人難道不想看著他娶妻生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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