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奴婢出去跟四殿下說, 讓四殿下回去?”
皇帝沉默了一下,道:“讓他進來吧。”
黃內侍道了聲是, 然後出去將四皇子請了進來。
不過是過了兩三日, 四皇子便已經憔悴了許多,小小年紀臉上便已經帶上了成年人的沉重。
他跪在地上, 對皇帝道:“兒臣給父皇請安。”
皇帝招了招手, 讓黃內侍過來扶他起來, 靠在身後的大迎枕上, 轉頭看著渾身憔悴的四皇子。
“你這幾日, 跪在勤政殿外想做什麽?”
“兒臣知道父皇在生兒臣的氣, 兒臣想讓父皇消氣。”
“那你說說,朕為何會生氣。”
“因為兒臣給老師求情。”
“你既然知道朕會生氣,為何還要求。”
四皇子紅著眼睛道:“老師是我的恩師,又救我一場,兒臣不能不求。若是重來一次,就算父皇還是會生氣,兒臣也還是會為老師求情。”
“看來在你心裡,孫良宜這個老師還是比朕這個父皇重要。”
“不是的,父皇。”
四皇子跪著走到床邊,趴在皇帝的膝蓋上,眼睛濕潤:“父皇是我的父親,兒臣剛剛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誰,可也知道了自己的生母已經不在了,父皇是兒臣這世上僅剩下的最親的親人,是兒臣心裡最重要的人。”
四皇子又仰著頭,抬頭看著皇帝,流著淚對他道:“父皇,兒臣很害怕,兒臣最近都很害怕。兒臣以前以為孟娘娘是我的生母,可是後來突然之間,別人告訴我孟娘娘不是兒臣的生母了,而兒臣的生母已經不在了。兒臣不知道怎麽面對孟娘娘,兒臣想恨她,可是想起這麽多年她對兒臣的好,又恨不起來,可也無法再親近她。”
“兒臣現在只剩下您了,很害怕您也再不理兒臣了。若父皇也不理兒臣了,那兒臣該怎麽辦呢。”
“父皇,您不會不要兒臣的是不是?”
皇帝看著他的臉,想起他這些日子所遭受的事,終是自己疼愛多年的兒子,深歎了一口氣,摸了摸他的腦袋,對他道:“你先起來吧。”
四皇子道了聲是,然後站了起來。
皇帝又拍了拍床邊的位置,對他道:“你坐過來。”
四皇子於是坐到了他的床邊,任由皇帝看著他。
皇帝想,就算孫良宜曾經與青櫻兩情相悅過又如何,最終也是他得到了她,她留在這世上的唯一孩子是他的。
皇帝又看著四皇子的臉,這張臉跟青櫻長得真像啊,而此時他正孺慕的看著他這個父親。
四皇子則看了一眼旁邊小幾上的藥碗,端起湯藥對皇帝道:“父皇,兒臣伺候您喝藥。是兒臣的不是,才會讓父皇生病,您要快點好起來。”
皇帝病得並不算嚴重,不過幾日便痊愈了。
孫良宜與青櫻的舊事並未掀起太大的風波,皇帝除了當日在勤政殿裡發泄出來那一場,既未撤孫良宜的職,也未再懲治孫良宜,甚至依舊讓他做著四皇子的老師。
只是,長慶宮的修繕事宜突然停了,皇帝也未再提起立儲之事。
不管是鳳藻宮還是雲光殿,卻俱都是松了一口氣。
崔賢妃對宣懿大長公主道:“只要陛下沒立趙祈泰或別人為太子,我的玨兒就還有機會。”
宣懿大長公主道:“但我見陛下並未多冷落四皇子,難保陛下什麽時候又會想起立儲的事情。”
崔賢妃道:“不會的,宸妃與孫良宜當年的舊情,會像一根刺一樣扎在陛下胸口。陛下只要想起宸妃,便會想起孫良宜,想起他們有一段舊情。陛下表現得再雲淡風輕,只要他看到四皇子,想起青櫻,這根刺就會讓他感覺到隱痛。”
“四皇子與陛下之間的父子關系,注定回不到從前,至少最近幾年,在陛下淡忘這件事之前,陛下不會再想起要立四皇子為儲的事情。而這幾年,便可以給咱們多爭取一點時間。”
宣懿大長公主點了點頭。
孫良宜身上的傷,養了大半個月傷口才開始結痂愈合。
他傷好之後收到一張請帖,孫良宜看著這帖子許久,最後還是應邀赴約。
在金水河邊,昌萍郡主站在樹下,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看著孫良宜,笑著道:“往日我多次約孫先生,孫先生從來不肯赴約,今日倒是先生第一次赴我的約。”
孫良宜站在離她三四步遠的地方,對她拱手行禮:“那日郡主請簡王爺出面救我一命,我該親自向郡主致謝。”
昌萍郡主看著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由笑了一下,道:“先生如今不必還如此避著我,你也該聽說了,我定親了,聖旨賜婚,榮耀無雙,婚期就定在今年秋天。”
孫良宜真心的道:“恭喜郡主,覓得良緣。”
昌萍郡主笑了笑,歎了一口氣:“我這些幾年一直追隨著先生的影子,感覺也有些累了,以後不會再給先生造成困擾。我今日請先生來見我,不過是想跟先生做個告別,也為自己這份感覺做一個了結。”
“從前我總是跟先生說,我心悅先生,先生總是不肯認真聽我說完,今日先生不知肯不肯聽我嘮叨幾句。”
孫良宜沒有說話,但也沒有離開。
“那年鹿鳴宴上,我和其他人一起躲在屏風後面看你們,一眼就看到了你,你是人群中最亮眼的一個。你與眾人一起吟詩作賦,文采無雙,我心中暗暗欣賞於你。我回去和父王說,我心悅於你,讓他招你為婿。但父王和我說,你這人一看就是心思重的,讓人捉摸不透,不會是我的良人。但我不信,非要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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