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季廷將翻身翻累了的孟毓心提起來抱在手裡,跟青槿解釋道:“打仗不是單看人數的,不然歷史上也不會有赤壁、肥水這些戰役。西境是風沙地貌,地形多變,崔獻從未在西境領過兵,周善更是連仗都沒打過,對西梁軍不熟悉。而西梁軍與雍州神武軍打交道多年,熟悉神武軍的特點,西梁新出來的那位少年將軍杌述,我研究過他的用兵,的確驍武精悍,沉鷙有謀,是位不可多得的將才。”
孟季廷心知只怕連皇帝都是一個想法,以為憑人數便可以壓製西梁。所以還把從沒打過仗,自己生母的娘家人周善塞進去領兵,想讓他順手撿一個功勞。
“崔獻、周善若不乾預神武軍的用兵還好,憑神武軍裡的張尉、董慶、薛革等人的將才,能與西梁軍相持,挺到來年的春夏之際,風沙肆虐,形勢有利於我們。加上西梁軍久攻不進,西梁國力不足以支撐久戰,後勤得不到及時補充,軍中人心便會潰散,大燕再進行強攻,這仗就好打了。”
怕就怕崔獻、周善等人好大喜功、立功心切,又不信任他提拔起來的張尉、董慶、薛革等人,不肯聽他們的勸阻,白讓一部分將士去送死。
青槿聽明白了,總之這場仗,西梁軍要的是速戰速決,快速佔領城池;而大燕的軍隊則必須要有耐心與其打持久戰。
當然,孟季廷認為這仗若讓他來領兵,他也有把握與西梁軍拚一個速戰速決。
之後的情形,的確如孟季廷所預想的一樣。崔獻、周善領軍開拔,大約八天后到達雍州,與雍州神武軍匯合後。崔獻不顧軍中幾位將領的勸阻,直接下令與西梁軍強攻對強攻,結果被西梁軍套進圈套裡,差點被人來了個甕中捉鱉,最後崔獻棄軍逃走,讓當時跟隨他身邊的三千將士成了俘虜。
在他們來之前,神武軍原本尚能勉力與西梁軍相持,結果他們一來之後,反而丟了大燕的幾座城池。
消息傳回上京,皇帝在朝堂上直接黑了臉,又覺得丟臉。原本以為這不是什麽一場難打的仗,他親自提拔的人,反被敵軍來了個以少勝多。
朝中再次有大臣提出要對孟季廷奪情起複,讓其領兵出征,甚至有大臣跪到勤政殿外直諫。這次皇帝終於沒有再反對,讓人宣召孟季廷入宮。
孟季廷以守孝、舊疾複發為由拒召,用了皇帝讓他丁憂的話打發他派來的人:“百善孝為先,子為父守製乃是孝義,身為人子豈可違背人理,若做此行為,以後如何向後代子孫做表率。且我舊疾複發,尚在病中,恐無力為陛下盡忠。還望內人向陛下陳明真相,原諒我無法為陛下分憂。朝堂中事,有文武百官諸多大臣輔佐陛下,相信一切困境均能迎刃而解。”
黃內侍失望的回去,皇帝聽完孟季廷的那些話之後,氣得在勤政殿直接摔了一個茶盞,罵道:“他孟季廷就是想讓朕求他,真當朕這朝堂離不開他。”
“朕大燕泱泱大國,除了他孟季廷,朕就不信找不出一個能領兵打勝仗的將領。”
此後十余日,孟季廷依舊呆在府中,而皇帝也未再傳召於他。
但隨著西境戰況不利的消息傳來,青槿看到孟季廷也並沒有表面那樣雲淡風輕,有時候晚上會攬著她,盯著帳頂一整夜不閉眼,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或是白天的時候坐在榻上,手指一下一下的敲著小幾。
特別是西境傳來在被西梁軍佔領的城池,西梁軍對大燕的百姓有殺掠的行為之時,孟季廷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臉上的焦色也越來越重。
某一日,孟季廷在逗著小女兒時,突然轉頭對正在給他做靴子的青槿問道:“你心裡會不會覺得我太自私了,為了和陛下慪氣,不顧將士的傷亡,不顧西境大燕百姓的死活。”
青槿走過去,從身後抱住孟季廷,靠在他背上道:“我明白,爺畢竟是孟家的族長,除了為大燕的百姓考慮,也要為孟家全族考慮。”
青槿通過皇帝和孟季廷之間的關系就已經看明白,帝王和將臣之間也存在東風壓西風、西風壓東風。孟家若任由皇帝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以後皇帝只會越加不拿孟家當回事,要用的時候就用,用完了之後就扔。
孟季廷是想讓皇帝明白,讓孟家盡忠可以,但該給孟家的富貴榮耀得給。守西境,沒皇帝想的那麽容易。孟家幾代扎根在西境,埋葬在那裡的孟家人的枯骨不知幾何,不能他皇帝想弓藏就弓藏,想當狗烹就當狗烹。
孟季廷歎了一口氣,沒再說話。
但青槿卻從西境傳來戰事起就明白,不管皇帝最後來不來求孟季廷,孟季廷最終都一定會領兵出征的。
她開始在給他準備厚底的鞋子,適合西境穿的衣裳,以及去大相國寺為他求了一道平安符。
那日之後又過了一日,孟季廷在書房看過西邊傳來的戰報回來之後,便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青槿看著他,一時不慎把手指扎了,“嘶”呼痛了一聲,連忙把吐出血珠的手指往嘴裡含了含。
孟季廷走過來,拿過她的手指看了看,見沒事之後將她的手放下。最後看著青槿一會,開口道:“幫我準備官服吧,我明日一早去謁見陛下。”
青槿點了點頭。
然而當天晚上,皇帝的禦駕卻親自駕臨宋國公府。
宋國公府內燈火通明,禦駕上的燈籠亦照得整條街都亮了起來。國公府眾人在門內跪拜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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