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季廷抬頭看了他一眼,一時沒有說話,又重新低頭去寫字。
同意放杌述回西梁,當然不止上面的公心。若西梁再無威脅,皇帝對孟家、對雍州的神武軍只會越加的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只有讓西梁和西邊的其他外族讓皇帝仍感覺到威脅,孟家的安全和富貴權勢才能保全。
他想起他放杌述出來時,杌述不解的問他:“聽說大燕的皇帝同意放我回去,有你出的一份力?為何?你看不起我?”
他那時回答他:“沒有為什麽,西梁王願意出十五萬兩贖你,我認為十五萬兩超過你這條命的價值,是筆劃算的買賣,自然就同意了。”
杌述又道:“我十三歲開始上戰場,至今十年,從未有過敗仗,只有在你手裡吃過虧。我尊敬你這個對手,但是,我遲早有一日會讓你後悔今日的決定。他日戰場相見,我不會為了今日的恩情手下留情。”
孟季廷收回那些回憶,轉而又問起趙王:“你來找我,就是想跟我說這件事?”
趙王道:“那倒不是,是為了另外一件事。我簡王叔家的昌萍妹妹喜歡上了孫良宜,簡王叔讓我幫他打聽一下孫良宜的人品。孫良宜以前不是在你府上做過先生嗎?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麽樣?”
孟季廷道:“孫先生不管學識還是人品,都是不錯的,就是他未必看得上昌萍郡主。”
趙王挺喜歡昌萍郡主這個小堂妹,聞言不滿的“喂”道:“我昌萍妹妹皇親國戚,親王嫡女,郡主之封,有什麽配不上他這個翰林院小小七品編修的。”
“這無關身份配不配得上,而是他喜不喜歡昌萍郡主的問題。”
趙王並不覺得孫良宜眼光高到連親王郡主都看不上,於是對孟季廷道:“他人品沒問題就行了,剩下的我自己找人去問他。他們要是成了,我請你去喝喜酒。”
孟季廷見他非要去碰壁,也不阻攔他。
趙王又留了一會,然後就走了。沒多久,孟季廷也跟著離了書房,回了東跨院。
屋裡,青槿正陪著孟毓心學走路。她將孟毓心放到地上,自己走到四五步遠的地方,對著孟毓心招手拍手道:“心兒,來,來我這裡。”
孟毓心看著地上的路,又抬頭看看母親,想走又不敢走。
孟季廷見了,從門口走進來,也彎腰拍拍手對她道:“來爹爹這裡。”
孟毓心看到他笑了起來,然後最終邁出了腳,踉踉蹌蹌的往他的方向走,孟季廷在她要摔倒時將她抱了起來,走到榻上坐下。
青槿跟著一起走過來,問道:“爺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
孟季廷親了親女兒的臉,拿了一個九連環塞到女兒的手裡,道:“沒什麽事,就提早回來了。”
孟季廷想起趙王跟他說的事,於是和青槿提起道:“趙王今日和我說,簡王家的昌萍郡主看上了孫良宜,想找人去孫良宜跟前說媒。”
青槿聞言“哦”了一聲,低頭疊著自己手裡的帕子。
孟季廷見她沒什麽表示,臉上也淡淡的,於是問道:“怎麽,你不想孫良宜娶妻?”
青槿淡聲道:“沒有什麽我想不想的,我不是孫先生的親人,與孫先生也沒有特別的關系,頂了天能說一句舊交或故人,他的親事,我也摻和不上。要不要娶親,那都是孫先生自己的事情。”
孟季廷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你姐姐畢竟已經過世了,孫先生還年輕,以後一生還長,我倒是希望他身邊能有一個知心人,把日子過起來。我想你姐姐若地下有知,也願意孫先生能好好生活。”
青槿看了孟季廷一眼,問道:“爺,我要是早死,你也會很快有別的女人嗎?”
“怎麽又說起了我了,你不會早死,我自然也不會有別的女人。”
青槿一時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才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或許孫先生就願意過現在這樣的日子呢,也許他覺得現在的日子很好呢?”
“如果他自己覺得不應該再沉溺過去,應該娶妻生子重新生活,不用別人勸,他自己就會去做。可如果他願意守著和我姐姐的回憶生活,他覺得這樣生活對他來說才是最幸福的,別人又何必橫加干涉。”
孟季廷伸手摸了摸青槿的腦袋,沒有就這個話題再進行討論,轉而又說起道:“陛下倒是很欣賞孫良宜的學識,常常召他進宮給他經筵侍講,聽取孫良宜對朝堂中事的看法。”
“四皇子已經滿三歲了,該考慮延師開蒙的事情。我打算找人在陛下身邊提一提,讓孫先生給四皇子做老師。”
皇子的老師重要,這關系倒皇子以後的學識和能力問題,如果再進一步講,那還涉及到天下蒼生福祉問題。孟季廷思來想去,發現孫良宜是最合適做四皇子老師的人選,而且他不僅會很願意,並且一定會傾囊相授。
青槿卻是十分驚訝:“這麽早?難道不該等到五歲之後才開蒙嗎?”
孟季廷道:“不早了,皇室的孩子都是三四歲開蒙。就是暉兒、雍兒兩個,等過幾個月我閑下來,也打算給他們找先生開蒙,他們兩個年紀相近,我打算把他們一起挪到前院去,讓他們一起讀書習字。”
孟季廷心裡想了想,青槿對孩子該幾歲開蒙明顯是沒有成算的,加上雍兒又不養在她院裡,她想插手也插手不了。胡氏對暉兒讀書的事情倒是上心,但正院的那些下人愛跟東跨院比較,並把這種情緒帶到孩子跟前去。暉兒潛移默化之下受影響,現在愛跟雍兒比。他們兄弟兩個現在,倒是有點他和兄長小時候的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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