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玠卡了許久,吐出一口氣才發出聲音,細微到聽不見:“不是叫你別來,不關你的事嗎……”
他說的小聲,關山月卻聽見了。
“……我救我,相公,不可嗎?”
說罷,一把拽住徐皎然,拉上自己的馬,“走!”
兩人騎著馬,飛快地往北邊跑。
眼看著人快消失不見,徐浩然怒極,翻身上馬,抽出一支箭,對準了宋玠。
他看得分明,這邊這個顯然動作遲鈍,好射的很。
果不其然,宋玠連躲閃都閃不開。關山月回頭一看,目眥盡裂。顧不上徐皎然,狠狠一拍馬屁股,馬匹如離弦的箭衝了出去。
而後跳出馬匹,飛到宋玠身後。噗呲一下,箭扎入血肉。
徐浩然的人此時已然追上來,就在宋玠身後一丈遠的地方。他歪著頭打量著趴在宋玠身後的大肚婆,感歎了一句:“哦喲,這大肚婆是誰啊,被射成刺蝟了,嘖嘖,真可憐……”
宋玠呼吸一窒,扶住身後的人,兩隻手抖得像在痙攣。
第57章
殺無赦
夜幕越來越沉, 燈籠的燭火在風中似明似滅地閃爍,平添一股煢煢孑立的蕭瑟。
徐慧茹轉過身, 定定地看著立在廊下的蔡何軒, 捏著少年下巴的手倏地放下。臉上輕浮的調笑,斂在嘴角。
“哦?”她的聲音似這寒風般冷漠,“不知皇夫深夜尋朕, 所為何事?”
“陛下若不介意,借一步說話。”
蔡何軒如今四十又五, 保養得宜, 看著像才過而立之年。樣貌偏端正儒雅, 文質彬彬。若非親身經歷過太清楚他的為人,單從這一副相貌,很難相信這京城近來的風雨出自他的狠辣手段。
徐慧茹推了一把少年, 少年嘟了嘟嘴, 識趣地退了下去。她抬腳, 跟蔡何軒一起進了隔壁的暖廳。
屋裡燒了地龍,進門一股熱風襲到臉上。蔡何軒轉過身,臉頰泛起點點病態的暈紅,瞧著很有幾分病弱貴人的俊美。
徐慧茹移開視線, 隻覺得厭惡。
心知如今懊悔已經晚了, 但人所思所想並非自己能控制。尤其在這孤獨的晚年, 她越發思憶年少鮮衣怒馬, 惦念年少求之不得的人與物。記憶將過去的糟粕剔除,只剩下最動人的念想。
當初易西樓的天人之姿,眼前這人, 連易西樓一根手指頭都抵不上。
深深吐出一口氣, “說罷, 到底有何要事。”
“臣深夜至此,隻為問陛下一件事。”
蔡何軒將手中燈籠遞給身旁伺候之人,廣袖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踏入室內,緩緩走到徐慧茹對面坐下。
徐慧茹頭也沒抬,低頭慢慢吹著杯中茶沫。
蔡何軒視線在這玉衡宮掃了一圈,眸色加深,胸中鼓噪著憤懣的戾氣。不過一個下人送來的一個玩意兒,竟也住在如此奢華的宮殿。他接過宮人遞上的熱茶,嫋嫋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面孔,慢慢將戾氣壓下去。
須臾,蔡何軒開了口,“三殿下的死,陛下心中可有了明目?”
提起徐安然,徐慧茹心猛然一揪。
“怎麽?陛下莫不是忘了?三殿下至今屍骨未寒。”蔡何軒說,“大逆不道的凶手逍遙法外,臣日思夜想,夜不能寐。陛下一日不將那人繩之以法,三殿下的英靈在九泉之下便一日難得安息……”
“閉嘴!安然之事朕自然不會忘,尚還在查!”
若說對於長女徐皎然,徐慧茹曾是疼愛中夾雜著嫉恨與對長女才能的隱隱戒備。如今多年未見,轉化成愧疚與因一張相像的臉的愛屋及烏。雖然疼愛,卻從未純粹出於母女天性。
而活潑天真的么女徐安然,她卻是實打實的慈母之心。
“那陛下如今在做什麽?夜夜與美笙歌,任由謝家騎在皇室的頭上。”蔡何軒責問道,“謝家那個小子成日流連酒肆,好不自在。大理寺忙於瑣碎之事,根本無人在意三殿下之死。”
這句話戳了女皇痛楚,謝家勢力盤根錯節,根本不是她想撼動就能撼動的。
女皇惱羞成怒:“你放肆!朕自有朕的打算!”
“打算?”蔡何軒嗤笑與她的懦弱,女人就是女人。膽小怕事,自欺欺人!以為放任世家橫行就能保住徐家的權勢?笑話!
“半年了陛下。”
蔡何軒倏地站起身,呵道:“臣等了半年了,陛下不曾給三殿下一個交代。若是陛下不願誠心提三殿下討回公道,臣大可親自去查!”
暖廳,瞬間鴉雀無聲。
沒人敢在她面前大吼大叫,沒人!
徐慧茹啪地一聲放下杯盞,怒了。
近幾年,蔡家勢力成長起來,蔡何軒越發的有恃無恐。竟敢指著她的鼻子指責與她?誰給他的膽子!她袖中的手微微顫動,手狠狠一揮,案幾上的杯盞應聲而碎。“誰允許你在朕面前放肆?跪下!”
這話一出,殿中宮人瞬間跪了一地。
本來便僵硬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起來。殿中伺候的宮人看著徐慧茹的臉色,一個個恨不能將頭縮進衣領裡,連呼吸都不敢出聲。
蔡何軒卻半點不受威脅,筆直地站在原地,動也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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