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孟韋看著這一老一少,喉嚨裡的酒就跟石頭似得噎得他不上不下。艱難地將一口泛酸的酒水咽下去,他面上便沒忍住露出了些複雜之色。這人的氣運還真是說不清道不明,怎地這姓徐的小姑娘身上這一樁樁的事兒,就這般令人嫉妒呢?
在座之人也俱是這個心聲。
同人不同命,有些人,石頭都能變出寶貝來。
被方孟韋拉來準備引薦給歷老先生的方俊傑,心裡更苦澀。再有幾日本家二公子就要到達錦城,他誇下的海口還未實現……這叫什麽事兒啊!
方老先生到錦城,就為了一堆石頭。
這不徐皎然見他著急,命人當日便開采些好石特意送下山來,叫老先生親自一番挑選,老人家撲倒車前樂得嘴都合不攏。看到有趣的,歷老先生手癮上來了,當場就其原石的形狀雕刻出一尊作品來。
一個意趣盎然的老小孩兒,十分有意思。
老先生錦城呆了四五日,沒多呆,便攜了一堆寶貝石頭高高興興地啟程回了:“小姑娘呀,你放心,老朽回了府便叫下人把東西送來!”
天兒越來越熱了,才五月下旬,火辣辣的烈日炙烤著大地。
徐皎然覺得不對勁,似乎有大旱的預兆。她幼時作為女皇帝頭一個子嗣,曾受過系統的教導。關於天文,謝太傅曾當著樂子給她講過幾個前朝舊例,令她到如今還記憶猶新。雖未親眼所見蒼夷之景,但她素來直覺敏銳,心中便有些沉甸甸的。
再等了小半月,丁點雨水也沒有降下過。
東一城的長風來信,直言東一城缺水,旱地顆粒無收。徐皎然當機立斷,趁著旱情沒全面爆開,開始暗中屯糧。
果真到了六月中旬,北邊最先發起旱災。
此時的徐皎然還以為今年的旱災不過會引起糧食漲價,民生艱難些,並沒有料到後期會殘酷到百姓為謀一條生路賣兒賣女,甚至有些偏遠之地易子而食的地步。
且說歷老先生來此一回,有利有弊。
利的是,老先生的到來坐實了她石頭買賣的名頭,沒人發覺這荒山底下還有乾坤。弊的是,老先生引來的眼睛太多了。多到徐皎然每次運送運來都有人要看一眼,企圖發現這些個破石頭的驚人之處。
原本準備茶葉之事告一段落便來琢磨鑄私兵之事,此時卻不得不安定不動,等風頭過去再說。
在謝芝平接二連三的信件催促之下,徐皎然料理完閔州的庶務,即可趕往東一城。
東一城的旱災漸漸顯了出來。
謝芝平在信中詳細地告知了東一城民眾糧食窘迫的現狀,以及醫館落成之後,東一城人口急速增長而糧食掣肘的窘境。他如今全情投入治理東一城,當真把此處興衰當做自家的事兒,竭盡所能地造福當地百姓。
百姓們有眼睛看得到,反饋的衷心與團結更令人欣喜與滿足。
如今的東一城,名義上是大周的邊緣小城。實際上則是認衣食父母的徐府比認鳳鳴女皇更虔誠,謝芝平的威信比關西太守更實在和有威懾力。
倒是被謝芝平的來信提醒了,徐皎然在屯糧之余,也打起了搜購藥材的主意。
按照她的認知,天災之後,瘟疫各色古怪病症爆發的幾率更高。
一般情況下,這種誘發瘟疫的天災指的是洪澇,畢竟人將含腐肉的水吃進肚子,沒病也得病。徐皎然雖不敢肯定說旱災過後也必將有瘟疫蔓延,但早做準備有備無患。更何況天氣如此反常,大旱之後,十之八/九會有其他反常情況出現。
搜購也只在暗中搜購,徐皎然素來不會說無根據的話。
沒影兒的事兒,說出來不僅不會引起重視,說不定反而招來方太守的厭煩。例如叱罵她信口雌黃,蠱惑人心。徐皎然不是沒感覺,事實上,她對方孟韋對她無根據的厭惡心知肚明。
但她並不會刻意修補,熱臉去貼冷屁股,也得看這個人有沒有價值值得她去貼。
六月初一,京城的方二公子,姍姍來遲。
也是不巧,徐皎然這日正巧啟程趕往關西。
才出城門,便在城門口與接應方二公子的方四方俊傑等人碰上了。四公子看著徐府的馬車,意識到不對。
然後施施然走到路中間,擋在了徐皎然的馬車前。
徐皎然:“……”
“徐皎然,你在裡面麽?”他隨便攔了一輛車,也不確定裡頭就是徐皎然。
說來也巧,裡頭確實是徐皎然。
而徐皎然的對面,還趴著一個最近一直拿崇敬目光盯著她的阿爾列。阿爾列聽到男人的聲音,精致的面孔便擰了起來。他嘟嘴用口型問是誰,徐皎然頭疼地捏了捏眉心,一言難盡。
藍眸少年尤其敏銳,立即就懂了。
他心裡不忿,果然徐姐姐這麽美的女子招人惦記,還好他賴進了徐姐姐的馬車。如此想著,他突然起了身,橫衝直撞地撲進了徐皎然懷裡。
正要掀開車簾子的徐皎然:“……”
外頭方四公子等了一會兒,沒人應聲。頓時就猜到裡頭必定是徐皎然了。他冷冷一聲,一腳踏在車椽子上,閃身就上了馬車。
車簾一掀,方四公子眼睛就紅了,氣得。
方四公子一臉捉奸在床的怒發衝冠:“……姓徐的,你告訴本公子,這是哪來的小砸碎?”見阿爾列還得意地在徐皎然脖頸處拱了拱,四公子上手就去劈他,“你給本公子立即丟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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