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方四公子趁著護衛交班, 死乞白賴地巴到了徐皎然的馬車車窗。
徐皎然懷著身孕, 嗜睡得厲害, 便是靠在軟榻上也眉眼倦怠地耷拉著。若非她手裡還拿著東西再看,人就跟睡著了一樣。車窗邊冒出一個頭,徐皎然斜了眼過去,方信尤彎了眼睛就是一臉清淺的笑。
“今日風和日麗,惠風和暢,姑娘不如隨本公子出來走一走?”
清澈的眼睛在徐皎然身上沾了沾,詫異了瞬間。
頓了頓,又不著痕跡地挪開。不過才短短兩個多月,這女人竟瘦了一圈不止。白淨的膚色有些蒼白,眼底還留淡淡的青影,他心裡有了底。天兒還沒到最冷的時候,薄襖子便穿上身,徐皎然的身子果然出事兒。
徐皎然闔上扉頁,自然地塞到袖籠之中。此時她白到透明的臉上,清晰可見青色的血管。她想了想,道:“也罷。”
連日來坐車,她不是鐵打的人,自然也會疲累。此時能下來走走,再好不過。
手遞出來,方四公子接過來捏在手心,心裡立即就樂開了花。
過了關西,便是荒漠綠洲兩個世界。關西地處偏遠內陸,土壤貧瘠又多風少雨,此處人煙十分稀少。加之晝夜溫差巨大,夜裡時常有饑腸轆轆的野獸出沒。車隊急於北上不假,但若真貿貿然趁夜色趕車,十分不明智。
徐皎然看著漫天的黃沙之景,星空綴滿星河,平地生出一股別樣的寧靜來。一陣風過,她默默緊了緊頭上的面巾,避免吃一嘴的沙。
呸呸地吐出幾口沙,哪怕情景極度惡劣,方四公子再狼狽也非要風花雪月一把。
“都說惡到極致便是善,極惡之地通常都會孕育出極美之物。”他低下頭去看徐皎然,啪地一聲甩開折扇,好一番風流倜儻地一瞥她道,“本公子曾聽人說過,在這片黃沙之地的極旱之地,會開出一眾純白如雪蓮的花,模樣極美。徐姑娘可曾見過?”
“黃沙之中缺水,寸草不生,有這等花?”
“有啊,”方信尤扇了扇紙扇,玩笑似的問,“徐姑娘可想要?”
徐皎然挑起一邊的眉頭,沒說話。
“你若真想要,本公子便親自去替你采了來,簪花帶著。”方四公子見她一笑,心都酥了。他一面癡醉地看著徐皎然,一面心中唾棄自己。隻為跟這女子春風一度,他不惜千裡迢迢追隨北上,為博她一笑還深入黃沙腹地,可真是下了血本。
“哦?”徐皎然被他逗笑了。
“若是我采了來送你,大殿下幸本公子一夜?”
徐皎然見他說著話眉眼輕佻,便知他又在嘴上沾點便宜。有些好笑,在什麽國仇家恨,這一刻都渺小的仿佛塵埃。她連仰頭去看廣遼的天空,黑幕之下,漫天星光。浩瀚的星河,人渺小得好似一粒塵埃。
不以為意,徐皎然淡然一笑:“你若是能取來,敢送,本姑娘便收了也是。”
第89章
他當爹了??
什麽極地之花, 最後也沒能采來。徐皎然的行程不容耽擱,休整一夜後, 隊伍重新啟程。越往北天越冷, 路上這一個半月,徐皎然再沒下過車。
方信尤謝頤之兩人唉聲歎氣,心中很遺憾。只是一想徐皎然的身體狀況, 不免又覺得擔心。她這次真是被傷到底子了,人已經瘦成紙片人。經過幾個月, 兩人總算從下人口中套出了客棧內事情。不能怪她好心救人, 只能說徐皎然實在不走運。
一行人在十一月底終於抵達了東一城。
兩位金尊玉貴的公子哥兒一路隨行, 也是滿面風霜。徐皎然也懶得管他們,一抵達徐府就被遠蘭扶去休息。剩下的事情,自有人會安排。
方信尤吵著要住徐皎然的院子, 直言說, 別的院子他住不慣。
但他好好一個無妻無妾的世家公子, 跑別人家裡,非住人家女家主的後院像什麽話?又不是她家主子的小寵侍。就算這幾個月同行,彼此套了些交情也不行,遠蘭也不準他這麽胡鬧。黑著臉把人趕出去。
但這人當真沒臉沒皮, 死乞白賴地就要挨著徐皎然。
從旁看著的謝頤之默不作聲, 也站著沒走。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 若是遠蘭松口讓方四混進去了, 那他也要住!
遠蘭一個頭兩個大,實在不明白,如今的世家公子哥兒行起事來也不要臉皮了嗎!
鬧到最後沒法子, 長風給安排了主院的小跨院。以往這個院子都是給趙瑾玉住的, 為了就近照顧。現如今二公子不在, 暫時讓給這兩位。
遠蘭對這安排很不讚同,這麽安排,估計會觸怒主子。
主子平日裡雖說對二公子不太管教,但遠蘭心裡明白,趙瑾玉其實是主子心裡最重要的人。以前是唯一的親人,現在是肚裡孩子的爹。不管哪一樣,旁人動二公子的東西,主子都不會高興。不過勸也沒法勸,方四公子跟謝三公子都已經搬進去了。
遠蘭想的沒錯,次日徐皎然得知,果然就發了怒。
長風跪在地上冷汗如注。
“罷了,”住都住進去了,轟出來未免太難看,“重新給阿瑾置一個院子。往後他院子裡的東西,不準任何人碰。”
“是,”饒了一次,長風再不敢自作主張,“屬下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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