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主子的事兒不急,主子今兒才提及了姑娘。得了空,她會親來瞧姑娘。” 見她想下榻,清婉連忙扶住,“撕裂的傷口沒好透之前還請姑娘盡量不要移動,如今才將將養好,碰壞了之後傷上加傷,苦了自己。”
這樣也好,葉珊點了頭。
過了閔州再走兩天山路便是荊州,沒雨了。荊州的鄴城又叫燈籠城,此處以精湛的燈籠手藝聞名大周。一行人進入燈籠城已經入夜,尋了一家客棧暫時歇歇腳。
長雪帶著下人先進去安頓,徐皎然則帶著岑九張毅幾個往另一個地方去了。
說來,趙家產業這幾年也算遍及大周。但徐皎然出門在外,很少往趙家名下的客棧去休息。出於謹慎也好,習慣也罷,旁人摸不清趙家到底有多少產業,這般倒是省去了不少外界的覬覦。
徐皎然要見的人,就在趙家名下一個溫泉莊子裡。
趙瑾玉不放心,跟著一起過去。徐皎然想著有些事情不方便太多人知道,便將他趕了回去。趙瑾玉心裡有些說不清的不舒服,為何岑九溫十欲就能去,他便不能?他有種被排斥在外的膈應。
“我去去便回,不用跟。”徐皎然捏捏他臉,說道。
她近來格外喜歡捏趙瑾玉的臉,又嫩又滑,捏在手中有股凝脂的觸感,“吩咐下人備水,你用些吃食便去休息吧。”
說罷,騎上馬,她的背影便消失在也夜色中。
身後岑九張毅等人一人一匹馬,緊跟其後。幾人的馬分散在徐皎然的周圍,呈半包圍的態勢將她牢牢護在中間。
趙瑾玉看著夜色漸濃,吹了個口哨。
然後一個矯健的黑影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跟前,單膝跪地:“主子。”
“跟上去,”狹長的眸子在眼尾暈紅的襯托下如墨重染,趙瑾玉負手立在窗邊。搖曳的燭火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若有異樣,即可來報。”
黑影低聲應是,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郊外梅隴山莊的後院,滿庭的花草、怪石,溫泉的水汽嫋嫋暈染的整個山莊仿佛一個人間仙境。一個體格修長健碩的身影站在水榭的廊下,背對著月牙門。皎潔的月光灑下來,那人滿頭銀發格外顯眼。
“是他?”徐皎然挑眉問阿七。
阿七點了點頭,而後率先走過去,躬身行禮:“統領。”
此人早在一行人靠近後院之時便已經感受到氣息。聽到阿七的聲音,方才‘嗯’地應了一聲轉過身來。這是一張半神半鬼的臉。神的半面冰肌玉骨,姣好如女,鬼的半面全是疤痕,上烙印著黑色的符咒。
比較顯眼的,是他那一頭銀月色的長發。
徐皎然愣了愣,慢慢地走上前。
一個鷹爪狀的發飾抓起他半邊頭髮,剩下的則不羈地灑下來。他的身量很高,大約能與異族的阿爾列持平。此時垂眸定定地打量著徐皎然,無悲無喜。
徐皎然不覺冒犯,一語不發,任由他打量。
“統領,”阿七左右看看,小心地打破沉默,“這位是小主子。”
似乎打量夠了,銀發男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雙手抱拳,低下頭去。緊抿的嘴微微翕動,出口的聲音像在刀鋒上淌過的風。有些肅殺又有些輕飄飄,格外的古怪:“見過小主子。”
“嗯,”他的身上,有股屍骨與血氣堆砌出來的危險,“你叫什麽?”
“我是倉。”
“倉?”不是說東營軍的首領是連戰?徐皎然不解,轉頭看向貼身跟著她的小白。
小白眼珠子動了動,湊到徐皎然耳邊,言簡意賅地解釋了緣由。
原來,東營軍的首領分明面上只有連戰,實則是四個人。而這四個人,彼此隻聞其名不知其人。勢力旗鼓相當,互相牽製。連戰被提到明面上,是因為他手下的那群勢力盤踞在京都附近,往來比較近罷了。
倉穿著文士的廣袖長袍,抬了抬手,一舉一動有股看透世事的蒼涼之感。
“小主子,請上座。”
水榭的涼亭,他已然煮了茶。徐皎然並未拒絕,抬腳跟在他身後進了涼亭。倉背對著朗月,顯得筆直的身影越發的寂寥。
徐皎然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般感覺,但看著這個‘倉’,就是能讓她感受到蒼涼。
“轉眼,十年過去了,時光走得真快。”
倉慢條斯理地斟了一杯茶,推到徐皎然的面前。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徐皎然盯著他看一會兒,端起來輕抿了一口,甜的。
徐皎然有個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習慣,遇上甜食,眼睛會不自覺地眯起來。
倉將她面上一閃而過的神色收入眼底,嘴角淡淡地牽起了。
“你嗜甜如命的脾性,在外還是收斂一點較好。”倉像說今夜月色真美一般往平靜的湖面丟下一塊巨石,激起千層浪。
徐皎然端著茶杯的手僵硬了,隻覺得汗毛直立,一時間杯子是放也不是喝也不是。
倉卻笑了,自己也端了一杯淺淺呷了一口,淡淡道:“我的勢力在南方,閔州是個好地方。我旬日裡得了閑,也曾常去小住。”
“倉先生,”徐皎然的臉漸漸繃了起來,她不喜歡這種主動權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感覺,十分討厭,“你既親自派人遞了消息到我手上,自然不是為了告知我嗜甜不是個好習慣。不知先生尋我,是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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