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樣的人憤怒起來,是一場足以讓人畏懼的無聲爆發。
鋪天蓋地的雨幕裡,金發碧眼的男人在人群中不停地揮拳,轉身,肘擊,旋轉膝擊,摔擊,劈掌,接著仍是強有力的拳擊!!
有打手想跑,可是驚恐地發現胡同裡出現了無形的屏障,沒有人能離開。
他們拚死一搏,掏出刀子往男人身上刺去,他毫不避讓,拳頭將刀刃連著骨頭一起碾碎!
暴力,純粹的暴力!宣泄的暴力在他的拳頭和雨水一樣有力的爆發!
精靈是熱愛和平的種族,溫南森平生最討厭的就是戰爭,他是掌握暴力的人,可是從來不動用暴力。
這世上,幾乎沒有什麽事情會讓他失去理智,以至於讓天性最為溫和的精靈,想要用身體向別人施加最慘烈的懲罰。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周圍七零八落都是倒下的打手,刀疤臉頭朝下栽在垃圾桶裡,暗沉的血在地上匯聚成河。
隻剩下鋪天蓋地的雨聲。
溫南森轉身走回來,單膝跪在女孩面前,脫下風衣,展開,將濕漉漉的女孩輕輕包起,讓她坐在自己屈起的大腿上,伸手觸碰她的關節,逐一檢查她的骨頭。
雨水從他的睫毛上打落,升起一層朦朧的水霧,於是他看起來又是那個無比溫柔的溫老師了。
他快速檢查了一遍,低眸的時候突然發現女孩靠在他的肩上,慘白的小臉被雨水淋濕,流淌在他肩上卻是溫熱的液體。
她的眼淚和雨水混著一起劃過臉頰。
男人聲音微顫:“哪裡疼?”
許西檸搖了搖頭,其實從溫南森趕來的時候,她就感覺不到痛了,她不知道那是精靈的大治愈術,以為是疼過頭了,她隻覺得疲倦……還有,像雨水一樣多的委屈。
“劉阿姨騙了我。”女孩額頭抵在他肩上,輕聲說。
整個事情很簡單,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蔣家豪買通了劉阿姨,讓她假意約許西檸出來取證,實際上隻是一個圈套。
本來劉阿姨想借兒子猝死大鬧一場,找寰宇集團要賠償,情真意切地喊她許記者求求你了許記者你真好心啊許記者我隻有你了,然後轉身就把她賣了。
“我想幫她兒子討回公道,但她想要的,隻有錢而已。”女孩的眼睛仍然是澄澈的,澄澈得讓人心疼。
溫南森定定看著懷裡的女孩,她遍體鱗傷,脆弱得好像碰一下就會碎掉,即便這樣,她心裡竟然不是憤怒,不是仇恨,而隻是簡簡單單的難過。
——為她想幫助的人,選擇傷害她而難過。
“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那麽好,人會為了利益做出任何事情。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你是個過於善良的人,我因此而愛你。”
溫南森俯身,寬闊的肩膀替她擋住了從天上落下的雨水。
他輕輕撫去她臉上的淚水,眸中是深切的不忍:
“可許西檸,我希望你不要這麽善良。”
*
上輩子,溫南森第一次見到艾琳,是在槍林彈雨的戰壕裡。
當時蘇伊和格朗特兩國交戰,戰火連綿數月,在布雷平原進行最後的拉鋸。
一旦戰線推過布雷平原,蘇伊就能長驅直入,一路北上吞滅格朗特,而假如戰事能拖延到十月,北方進入嚴冬,擅長極寒作戰的格朗特將取得最終的勝利。
布雷平原成為最後對決的戰場,雙方不斷投入大量的兵力,宛如絞肉機一樣死了不計其數的人。
溫南森路過,他不忍見到這麽多鮮活的生命逝去,選擇當了一名戰地醫生,從死神手裡搶人。
他在那樣嚴酷的戰場上,遇到一個纖瘦的女孩。
她把栗色的頭發盤在帽子裡,小臉被煙熏得黢黑,背著一個大包,蜷縮在戰壕裡,攥著鉛筆的筆頭在泛黃的紙上速寫,時不時被流彈濺得滿身是土。
溫南森問旁邊的男人,她是誰。
男人啐了一口,說她是個非要上戰場的瘋子,千萬不要靠近她。
後來同樣的問題,他問了艾琳。
艾琳掀起纖長的睫毛,露出一雙海一樣湛藍的眼睛。
她眼裡有著明亮攝人的光,那光彩讓她髒兮兮的小臉變得明豔動人。
她說我是個記者,戰地記者。
我來這裡,是為了把戰爭的真相說給全世界聽。
她的報道和對戰爭慘狀的速寫被發回國內,通過報紙傳到家家戶戶,戰爭的慘烈被她用劣質的筆頭和鋒銳的筆觸描繪出來,反戰情緒在兩國民眾間高漲,想要“停止戰爭”的願望被普通人提出,以舉牌遊行的方式愈演愈烈。
但戰爭是會帶來巨大利益的。
她觸碰了一些人的利益,那些人買通了戰場上的軍人,讓他們暗中做掉艾琳。
在戰場上死人太過正常,甚至不需要他們親自動手,他們偷偷篡改了艾琳的地圖,誘導她走進雷區。
地雷轟然炸起的時候,艾琳下意識擋住臉。
遠處的精靈在那一刻出手,無形的屏障在她面前擋住了爆炸的衝擊,她奇跡般地活了下來,隻是炸斷了腿。
溫南森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做,他不干涉戰爭的結果,也不幫助任何一國,他隻救治傷者,當傷者死亡的時候,他會平靜地離開,投入新的救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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