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不中頂好,萬一的萬一,選中了當個小答應也不差,在這種時代就別指望什麽愛情了,盲婚啞嫁還不如給康熙當小老婆呢,康熙朝長壽的嬪妃那麽多,她好好“混”指不定能苟到乾隆朝。
入宮前,程婉蘊還是很樂觀的,包括程家全家老小也都不大慌。
全家都覺得她是去紫禁城一日遊,誰知被她弄成了一站到底……
而且,還進了東宮!
得了旨意她很有些消極怠工,但今天也不想第一日便因言語有失落地成盒——畢竟現在才康熙二十八年,距離太子廢黜幽禁至少還能躺二十幾年呢。
但她這霉運顯然還沒結束,這不,她才開口正主就來了。
程婉蘊趴在地上暗歎了口氣。
“都起來吧,瞧你們談在興頭上,是我不讓通傳的。”皇太子胤礽大步進來,經過李氏身旁時停下來道,“你身子不好,自己家裡,不必拘禮。”
“謝太子爺體恤。”李氏被金嬤嬤攙起來,悄悄拿帕子掖了掖眼角,又連忙指揮小宮女重新上太子愛喝的君山銀針,自己拿捏著坐到羅漢榻左側下首的椅子上。
太子在塌上坐定,程婉蘊才跟著楊格格起身,她趁著起來這功夫,偷摸著瞄了一眼傳說中的太子爺。
太子正側頭同李氏說話。
“月錦因病出去,別忘了常送些吃用去,好叫她安心養病。”
太子還是個少年人,十五六歲的樣子,聲音清朗,個子格外高,身形看著偏瘦,但他骨架大並不顯單薄,約摸是皇子自幼學騎射的緣故,他皮膚不是很白,但勝在眉眼生得特別好,眼型深邃,眼尾微翹,唇不薄不厚,唇角略顯鈍圓,便襯得整個人看起來清俊明朗、溫潤端方。
程婉蘊瞄完連忙又低頭盯著自個腳尖。
腳尖酸疼,她是進宮以後才開始學著穿花盆底的,現在也不是很習慣。
“自然月月不落都送去的,”李氏面色有些發愁地歎了口氣,“只是跑腿的太監每每回來,都說林姐姐不見好,只怕是……”
太子默了半晌,良久方道:“這是每個人的命數,但她既是毓慶宮的人,你我該盡的心也得盡到,回頭再打發人去請幾個好郎中,只要醫術好的不拘多少銀錢都叫來瞧瞧,再去打聽打聽她家裡人還有沒有在京的,好歹叫見上一面。”
李氏連連應是。
太子這才將目光落到一旁立著的兩位格格身上,溫聲道:“你們也坐吧。”
二人並肩謝了恩,款款落座。
他接過李氏親自奉上的茶,輕撇浮沫低頭飲了一小口,將下首正襟危坐的兩個格格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
楊格格不必說,家裡定然是請過老嬤嬤教導的,從頭到腳都是精心打磨的痕跡,坐也隻坐了個邊。
程格格……
太子打量過去的時候,她好似才突然發現她與一旁的楊格格坐姿略有不同,很是猶豫了會,這才悄悄地、打量著沒人注意似的,一點一點把臀往外挪,好容易也學著貼邊坐了,才大大松了口氣。
太子借著喝茶,掩住眼底閃動的笑意。
這個程氏,真不像宮裡教過的人。
他今兒心緒不算好——他剛得了新的受課業師:詹事府詹事湯斌、少詹事耿介及吏部尚書達哈塔。這三位都是飽學之士,太子聽過他們的才名,也讀過他們的文章,能得這樣的師傅他原本很是欣喜。
但他卯時到上書房便被兜頭澆了一頭冷水——三位師傅巍顫顫地跪在門口向他行君臣之禮,每每要同他說話、聽他背誦都要先下跪。
湯斌、耿介已年逾古稀,一堂課下來冷汗淋漓,幾乎站都站不起來。
太子不論如何勸解都勸解不動。
散了學,他貼身伺候的太監何保忠打聽回來,說昨個伴駕的是惠妃,跟萬歲爺笑著抱怨了句:“現如今這些師傅罰起人來也太狠了些,大阿哥叫罰得一宿一宿地抄書,我問了一句才知不過寫錯了幾個字罷了,說到底他們也是奴才,哪有這樣折辱主子的。”
半句話也沒提到太子,可沒過半個時辰,乾清宮的旨意便下來了。
回毓慶宮的路上他繃著臉走得急先鋒般,便是憋了一肚子氣。前朝后宮息息相關,各宮的明爭暗鬥就沒有停過,可他不僅沒有當額娘的替他事事籌謀,還成了誰都想扒拉一下的活靶子。
他唯有依靠皇阿瑪,可歎的是連皇阿瑪也不僅僅是他一人的皇阿瑪。他就像顆滾到草窩外的雞蛋,一群蒼蠅時時圍著叮,只要松懈一刻,甚至能被人一腳踩碎了。
過不了兩日,他不尊師重道、折騰師傅的話很快就能飛遍朝野,這是一定的。謠言並不止於智者,而是為智者所用。
這也是老把戲了,卻屢試不爽。
太子生著氣,腳下走得又快,何保忠帶著一溜太監、哈哈珠子在後頭攆得氣喘籲籲,好歹在進後殿前把話交代了:“爺,凌嬤嬤一早差人來說,兩位格格已經到了。”
太子腳步一頓,才想起改轉道去瞧一眼。
李氏剛失了孩子,又要料理新格格入府的事……胤礽歎了口氣,他這毓慶宮裡的人,萬歲爺日日訓誡不說,太后、皇貴妃、貴妃、四妃給的委屈也沒少受,宮女太監更是殺一批換一批,人人自危。
因此,他總想著能護著點的就護著點。
沒讓通傳也是想暗中瞧瞧兩個格格的品性,誰知一腔子怒火叫程氏一句呆呆的話澆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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