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想了很久,卻答不上來,他苦笑道:“我不知道……”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位置而存在的,而這副太子的外衣,已經烙在他身上了,嵌入了他的皮肉,撕下這副皮囊,下頭是一片空妄,他早就沒了自我。
“現在想想也還來得及。”程婉蘊鼓勵道,“您之前說采菊東籬下,那就做陶淵明如何?或是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李白?瀟灑一生也不錯?或是就做個無名無姓的販夫小卒?庸庸碌碌地過一生?”
胤礽抬起頭來,眼中有了新的光:“不,陶淵明避世頹唐,李白狂傲不羈,當個小販庸碌一生也太過無能,既然來到這世上,不論是否在帝王家,自然也要做個於家國天下有用之人!”
程婉蘊笑眯眯地一拍手道:“啊,若是這樣的話,那您現在就可以做這樣的人啊。”
胤礽愣了一下,他旋即無奈笑開,他若是還聽不懂程婉蘊言下之意,就白活了,於是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哪有你這樣開解人的。”
“也不算開解,”程婉蘊伸手去捏胤礽的嘴角,“就是盼著您開心一些,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等待與忍耐不一定是壞事,您說是不是?”
看開些吧太子爺,程婉蘊太心裡微微一歎,日後若真的走到那一步,再悲哀不遲,如今有一日光陰就要快活一日最好。
一樣想到了夢裡那孤寂而死、親族盡毀的結局,他哪裡有頹唐的余地?胤礽深深一笑,認真地望著程婉蘊:“好,莫道桑榆晚,我一定讓咱們都能看見為霞尚滿天的那一日。”
隔日一大早,額林珠就悄悄溜出去牽了馬,和哈日瑙海一起騎馬去了,還打了兩隻野兔、一對野鴨子,等程婉蘊起來,這倆都已經騎得頭髮都汗濕了,兩人緊挨著蹲在院子裡看著三寶殺鴨子。
額林珠撐著下巴說:“這野鴨毛挺好看的,善和,你去挑幾根留給我做毽子。”
哈日瑙海立刻說:“我會做,我給你做。”
於是兩人又親自挑起鴨毛來,程婉蘊懶懶地身了個懶腰,坐在廊子下頭等著青杏擺膳,一耳朵聽著額林珠說這個好那個好,一耳朵聽著弘晳在屋子裡朗朗讀書聲。
聽得她眉眼聳拉,差點又要睡回去。
沒什麽正事做,只是為了消磨光陰而消磨光陰,這日子,悠閑啊。
即便已經快要立秋了,但這日頭一大早就很烈了,因此早上程婉蘊讓人預備的綠豆粥、玫瑰豆腐乳,幾碟子脆爽的醃製小菜。
她自己不能吃太過寒涼的,因為另外備了一份雞絲粥、幾塊棗泥核桃酥。
胤礽吃了一肚子酒宿醉起來,對這個平淡到寒酸的早點很是滿意,他發苦的嘴巴和痙攣的胃都被好好地安撫了。
因為天氣好,膳桌擺在桃樹下,清風徐來,桃樹上掛得小毛桃也透出淡淡的香。阿婉已經吃完了早膳,薅了一把草,去喂正好在四處散養跑到門前的小羊,胤礽端著粥碗,忽而覺著這趟真是不虛此行,有種渾身都被滌蕩得很清靜之感。
他吃完飯也去跑了一圈馬,回來後見程婉蘊在收拾他的印盒,裡頭一堆上好的壽山芙蓉石,大大小小什麽形狀都有,原本是平日裡他留著把玩的,見她好似地辨認上頭雕刻的圖案,胤礽便也一時興起擼起袖子:“我給你刻一方小印吧。”
程婉蘊有時候也被太子爺的隨意驚到,聳聳肩道:“我又不做官,要印有何用處?”
胤礽已經在翻箱倒櫃找刻刀,隨意回道:“閑章而已,有什麽關系呢?你隻管挑一塊料,說上幾個字,我給你刻。”
程婉蘊被他的興頭感染,便真的挑了起來,最後選了個隨形荔枝凍,正好雕得是滿滿的葡萄,還有隻憨態可掬的小松鼠在上頭偷摘葡萄。
“眼光真毒,這塊料子又油又亮,還是已經去世的名師雕的,上好的孤品,給你了!”胤礽回頭笑道,他終於摸到了一把刻刀,“我想起來了,你昨個不是問我若不生在帝王家該如何?今兒倒是想到了,那我就是去市井上頭擺攤做個金石篆刻的師傅也綽綽有余,或許也能做個篆刻大家!之前老三拿一副名畫求我給他刻個壓角章,我都沒答應呢——說吧,阿婉想刻什麽字?”
程婉蘊想了半天,說:“就刻‘達觀’吧?”
“好!妙萬物以達觀!一切聽其自然,隨遇而安,果真很襯你!”胤礽擦擦手還真就坐在椅子上開始刻了,“給你刻個陽文的,這倆字陽文好看。”
程婉蘊好奇地看著太子爺熟練地刻章,心想他還真沒吹牛呢,回頭真能出去擺攤。
她撐著下巴坐在太子爺對面,把玩著他其他未雕刻的料子,好奇地問:“二爺都有什麽章呢?都是自個刻的麽?”
“我多著呢,有自己刻的,也有找名家刻的,閑章最多,有十幾方,刻得吉句、詩文什麽都有,名章有幾塊兒,太子印、毓慶宮印,這些就不用細數了,不大有意思。”
程婉蘊就想起了很久之前他留給她一塊太子手令,忽然留意到太子爺身上就好像掛著一方小印,於是伸手過去托起來看印面,艱難辨認道:“這是……堅淨?”
胤礽手上不停,點點頭,
果然印如其人啊,程婉蘊想到“達觀”,太子爺帶在身上時時揣摩自省的卻是“堅淨”。
青杏進來送了果盤,程婉蘊便拿個小銀叉子,自個吃一塊兒順道給太子爺也遞一塊兒,沒一會兒兩人就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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