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委屈道:“那你打我做什麽嘛!”
添金已經憤憤離去。
回了後罩房,就見屋子裡燈已經亮了,他趕緊進屋伺候,就聽太子爺在外間穿衣裳,順道吩咐低聲青杏和碧桃:“你們這段日子多陪陪娘娘說話,隻撿些開心的事情來說,別叫她常回想這些事,順道讓幾個孩子也多過來陪著,鬧騰也不怕,人多熱鬧些,也能移情。”
“是,奴婢記著了。”
“我晌午就回來。”胤礽一邊系披領,一邊扭頭往簾子裡間望去,見阿婉還睡著,才放下一半心,轉頭看見添金進來,又多囑咐一句:“去內務府再撥兩個擅治貓病的太監過來,把咪咪它們都照看好,今年不許再出事了!”
咪咪自打旺財走了以後也悶悶不樂,已經兩天不大吃東西了,趁人不備就經常去刨楓樹下頭的土,或是蹲在樹上誰叫都不下來。
胤礽很怕咪咪再出事,這接二連三的打擊阿婉實在經受不住了。
他邁出門去,走過長廊的時候也下意識去看旺財平日裡總喜歡趴著的簷廊,眼眶一熱。
這麽多年了,後罩房裡只有他一個是天不亮就要出門的人,那會兒院子裡裡外外都還是黑漆漆的,阿婉和孩子們也都還睡著,咪咪頂多趴在櫃子頂上掀開眼皮看他一眼,只有旺財會在黑夜裡站起來,抖抖身子又伸個懶腰,亦步亦趨地送他到院子口。
“旺兒,好好看家。”他總會臨別前習慣彎下腰去摸摸他毛茸茸的腦袋,白囑咐這一句才出門。以後再也摸不到了。
胤礽心裡也傷心得很,只是這院子裡傷心得人太多了,他反倒不能傷心了,隻得照常過著日子,好穩住這個院子裡的人心。
一大早,胤礽就去了乾清宮,今兒沒有大朝會,康穿熙一身明黃家常衣裳在用早膳,見胤礽來了,便像個尋常家裡的父親一般,溫和地點了點筷子:“梁九功,給太子拿碗筷來。保成,來,坐著再用些。”
“是,皇阿瑪。”胤礽這段時日和康熙相處得多了,也沒有以前那麽懼怕這個父親了,兩人的相處也默契自在多了,他看了眼康熙一大早用的各色餑餑、小米粥、油餅子,是極儉樸的。
父子二人安靜平和地用了一頓早膳,等漱完口,司茶宮女奉了茶上來,康熙才開口:“程世福、程懷章報了喪,朕恩準了。”
胤礽點點頭,程家今日已經交割了差事,程懷章也從浙江趕回京城,不日便要一起扶棺出京送老太太回歙縣祖墳安葬。
文官本就奪情艱難,何況程家上下無不哀毀過甚,程世福甚至因老母離去一夜哭白了頭,張廷玉也說程懷章接了信便一路磕磕絆絆,連路都不會走了,回京的路上一直忍著沒掉淚,但一進飄白的家門,望著當中那個巨大的奠字,才用袖子擦了又擦眼睛。
他賜了程家親筆題的匾額,又親賜了陀羅經被與路祭,將能給的榮恩都給了,只是生死天闕,這些東西都彌合不了程家的傷心。許多大臣家裡有喪事,胤礽替康熙去施恩過幾回,但卻是頭一回見過這樣真情實意的傷心。
百善孝為先,程家是赤誠的人家,胤礽便沒再提奪情之事,何況程家也沒有留戀官位的念頭,或許在他們眼裡,好好送辛苦了一輩子的母親、祖母回家,比榮華富貴更為重要吧。
他也是在夢中親眼目睹最親的人就這樣離去的人,很能體會阿婉和程家人的心,他只是夢就已經痛徹心扉,何況程老太太是真的走了。
“朕有意讓格爾芬和阿爾吉善今年跟那群英吉利士兵真的去一趟美洲,親眼瞧一瞧那地方是個什麽模樣,英吉利人敢圖謀朕的澳洲府,朕為何不能打他的美洲?”康熙又淡淡地開口,眼眸冷厲“當年成吉思汗用騎兵都能打到歐羅巴,朕手裡有堅船利炮,難不成還怕了他們?”
康熙在用兵方面一點都不軟,相反,他是個漢武帝狂熱粉絲,對“雖遠必誅”四字有很深的體會。當年要不是葛爾丹在背後搗鬼,且國庫空虛,他不得不忍、不得不退,不然他也不會對沙鄂服軟和談,只怕就真的如索額圖提議的那般,揮師北伐打他娘的了!
如今康熙有錢有人,又沒有後顧之憂,自然想打就打,英吉利敢朝大清伸爪子,也得有膽量承擔後果。康熙沉吟道:“程懷靖如今還在澳洲總理軍務,正好不必另外派人過去了,朕有意擢升他為澳洲府水師總兵,讓他好好守著澳洲。”
格爾芬和阿爾吉善回來了,卻把程懷靖和其他水師、六部官員都留在那邊繼續對澳洲開荒拓土,這也是為何康熙在說到程家丁憂時沒有提到他名字的緣故。
胤礽就明白了康熙對程家的處置,身為文臣的程世福與程懷章並非身居要職,身上也沒有非他不可的差事,自然沒必要奪情。但程懷靖身為武官,又領兵在海外,一則天遙路遠不好回來,二則守土有責,他肩頭的使命的確更重些,在要防備英吉利的節骨眼上了,奪情也是應有之理。
“兒臣謝皇阿瑪,全了程家的忠,又全了程家的孝。”這樣的處置,往裡深究便全是康熙對他這個兒子的偏袒了,胤礽起身躬身施了一禮。
康熙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捧起蓋碗撇了撇浮沫道:“程世福戶部侍郎的位置,朕有意讓張廷玉暫且代理。”
胤礽吃了一驚:“張廷玉會不會……太年輕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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