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她實則也想不起來她入宮那麽久到底受了什麽委屈,怎麽回憶起來,好像一直都過得很舒服啊?她並不知道,胤礽這番話裡,還夾雜著前世沒能保護好她的愧疚。
終於走到了今日,終於護住了身邊的人,胤礽又怎會在這樣的時候面對不懷好意的朝臣而妥協?他四十來年隱忍、韜光養晦到今日,可不是為了繼續受窩囊氣的。
從壽康宮回來已近黃昏,程婉蘊聽說皇上還被一堆大臣堵在南書房還未回來,使了人過來說晚膳和大臣們一塊兒用了,她便叫了三寶過來,主仆幾人一起調了菇丁鮮筍素餡,用豆腐皮兒包包子,預備皇上料理完朝事能墊墊肚子。
而南書房裡,胤礽穿著件香色風府毛綢夾棉團龍袍,閑適地倚窗而坐,手裡捏著幾本折子似笑非笑地望著面前慌忙伏地叩頭,汗如漿下的禮部尚書王澤宏,問道:“這些彈劾戶部尚書程世福、翰林院掌院程懷章的折子可都是你王澤宏的門生張叔行上的,朕敢問王尚書,可對此知情?這些可是得了你這個尚書指示而行啊?”
“皇上明鑒,學生冒犯天威,老臣也有教導之責,但……”王澤宏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目光炯炯地抬起一張皺巴巴的老臉來,“張叔行所奏之事恐有風聞之錯,但空穴如何來風?還望皇上徹查兩位程大人才是,也好還他們一個清白。”
這是個老狐狸,說話不躲不閃、底子還不虛,一副剛正不阿、公正為國的模樣,但卻想趁機將彈劾程家的不實之言做實了。胤礽冷冷一笑,眼睛往窗外瞥了一眼,在南書房門外,還有十幾個官員正垂手而立侯在寒風裡。
王澤宏於康熙三十九年便任禮部尚書、左都禦史,年輕時便長了一口鋼牙,以直言進諫聞名,明面上是個無依無靠的純臣,實際上卻鮮少人知道,這人卻是個極忠心的“八爺黨”,胤礽原本也不知道,這還得感謝先帝留下的一堆粘杆處的暗衛,他接了手後又查了不少官員的辛密出來,倒省了胤礽不少功夫。
“朕為何要為這等莫須有的罪名徹查程家?”胤礽含笑訝異道,“王尚書既覺著門下愛徒所言不虛,也當由爾等去查證才是,是你們說程家有罪,便該拿出證據來,而不是用這麽一本折子,叫朕替你們跑腿做事,這天下豈有這等不勞而獲之事?”
王澤宏愣了一下:“皇上……”他與程世福同為尚書,都為從一品大員,他哪有什麽證據,又怎麽可能跑到人家家裡去搜查什麽證據?不過捕風捉影胡亂栽贓,要將程家拖進泥潭裡罷了,誰知皇上竟然理直氣壯地說,叫他們拿了證據出來,這不是故意偏袒嗎?皇上就不怕天下人恥笑?
“有句話,王尚書恐怕沒有聽過,這話還是太子嬪程佳氏對朕說的,她還給朕講了個故事,朕也講給王卿你聽,好與你共勉。”胤礽笑容愈發和煦,說出來的話卻仿佛將王澤宏的老臉撕下來往地上踩,“她對朕說,從前有個人,在一家店裡買了碗涼粉,他隻吃了一碗,卻被人誣告說隻給了一碗涼粉的錢卻吃了兩碗,他被人指責百口莫辯,隻好剖開自己的肚子給別人看,好證實自己肚子裡只有一碗粉,他清白了,卻也痛苦地死去了。王卿,這世上的人就是這樣,當你升官發財時,真心恭賀你的人少,說你趨炎附勢、阿諛奉承得勢的多;當你素來節儉勤勞,而誇讚你的人少,說你是個窮光蛋的多。這林子大了什麽鳥兒都有,你說是不是?”
“你說程家有罪,朕就要大張旗鼓去查,否則便是偏袒,那朕若是說朕隻賞了你一碗粉,你卻吃了兩碗,你是不是也該剖開肚子給朕看一眼,以死明志,好自證清白?”
王澤宏跪在地上,臉一下煞白。
“王卿下去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之前都不必來上朝了,你的禮部尚書就由禮部左侍郎代理。”胤礽依舊眼眸溫和、語氣和藹,輕輕抬手讓王澤宏起來,順帶和一旁的何保忠笑著道,“瞧瞧,這聊起天來都錯過膳時了,是朕的不是了,可別叫王尚書餓著肚子回去,賜禮部尚書王澤宏涼粉一碗,在廊下吃完再走。”
何保忠立刻從太監手裡接過個小鍋那般大的海碗,往王澤宏手裡重重地一放。
王澤宏捧著那涼粉,已經快暈過去了。
他頭暈目眩地走了出去,就聽皇上在身後很愉快地說:“傳下一位進來吃粉。”
王澤宏腳下一趔,險些摔了個狗吃屎。
除了這“吃粉剖肚”的威脅,更令王澤宏感到恐慌的是——皇上好像什麽都知道,即便上折子的不是他們,即便推出來的人與他們絲毫無關聯,皇上也能順藤摸瓜把躲在後頭的他們揪出來,誰是誰的人,皇上心裡門清。
他們這些人又打錯算盤了,皇上這人真不是好欺負的!
王澤宏坐在廊子下被一陣一陣的寒風吹得直打擺子,還得奮力往嘴裡劃拉冰涼的粉,塞了滿嘴,連口熱茶都沒有,險些噎死,這又是皇上賜的禦膳,一口都不敢吐出來,又是捶胸又是頓足才給咽下去,咽完便捧著碗幽幽一歎,看來想拉八爺一把都不成了,皇上盯得死緊,手腕子又硬,他們敢這麽囂張集體上折,就是打量著法不責眾,皇上總不能將六部官吏全都殺了換了吧,結果今兒一試探……
眼見聚集在乾清宮外長廊吃涼粉的大臣越來越多,王澤宏心也越發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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