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心低著頭，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做了母親之後，她才知道為什麽小時候她生病，自己不覺得難受，可母親總是偷偷哭。

　　程意心心裡沉甸甸的，又酸又澀，尤其是看著樂樂難受得睡不安穩，她就更揪心了。

　　即便腿麻了，手麻了，程意心也不敢動。

　　就在這時，懷裡的樂樂忽然醒了。

　　她卷翹的睫毛輕顫，下一刻，樂樂就睜開了她的大眼睛。

　　小嬰兒眼睛圓溜溜的，平日裡都是閃著純潔的光，陽光照在她身上，她就如同觀音座下的金童，漂亮得不行。

　　但現在，她眼睛裡的光卻消失了，只剩下委屈的眼淚。

　　樂樂似乎感受到了額頭的針，想要伸手去拽，但她的手被裹在繈褓裡，動彈不得，掙脫了兩次都被程意心按了回去。

　　“樂樂乖，一會兒就好了。”

　　程意心一邊哄著女兒，一邊把她抱得更緊。

　　樂樂不樂意了。

　　下一刻，樂樂哇得一聲哭了起來。

　　她的聲音細細的，聽起來是那麽可憐，程意心一下子被她逼出眼淚，手忙腳亂照顧她。

　　“樂樂，別哭，別哭，一會兒就好了。”

　　程意心看樂樂臉上的眼淚就要流到脖頸裡，正想叫育兒嫂過來幫樂樂擦臉蛋，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條絲帕就遞到了程意心面前。

　　程意心呆呆抬起頭，眼淚猝不及防滑落。

　　在她面前，高大的男人身上還穿著風衣，帶著寒氣，定定站在距離她一步之遠的地方。

　　顧定澤身上染著霜雪，染著疲憊，也染著揮之不去的心疼。

　　他把絲帕低了地，聲音有些沙啞：“給樂樂擦一擦吧，我身上涼，不敢碰她。”

　　程意心忽然就很委屈。

　　除了委屈，還有一些釋懷。

　　程意心接過帕子，抖著手給樂樂擦眼淚。

　　樂樂還在哭，不過比剛才聲音小了一些，應該是沒有力氣了。

　　顧定澤站在邊上一動不動，看孩子哭得難受，他想了想，脫下了大衣，轉身出了治療室。

　　等他再回來，身後跟著育兒嫂。

　　顧定澤來到程意心身邊，身上已經沒有了寒氣。

　　他微微彎下腰，輕輕拍了一下程意心的肩膀，等她回過神，才柔聲道：“我來抱她吧，好嗎？”

　　程意心愣了一下。

　　顧定澤說：“我剛才去問過護士了，孩子可能有點餓了，可以少吃幾口奶，安撫一下她。”

　　“你太累了，我來抱她吧。”

　　顧定澤的聲音很溫柔，但態度很堅定。

　　程意心自己不願意承認，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有了依靠。

　　顧定澤見她沒有拒絕，於是就坐在了她身邊，伸手抱過了樂了。

　　育兒嫂站在邊上，仔細扶著輸液管，教他怎麽抱孩子。

　　顧定澤從來沒有抱過孩子，但他卻很有耐心，學習能力也強，很快，他就穩穩抱住了樂樂。

　　男人的臂膀跟有力氣，他左手單手抱著孩子，右手拿過奶瓶，輕輕塞進樂樂的嘴裡。

　　一瞬間，哭鬧聲停止了。

　　程意心那顆揪痛的心，也一下子緩和下來。

　　顧定澤的手勢很生疏，但他很認真，大概他對孩子全心都是愛護，所以樂樂在他懷裡竟也很安穩。

　　顧定澤隻讓育兒嫂衝了一點奶，樂樂喝了幾口就沒了。

　　但她今天生了病，又累又困，喝完了奶覺得小肚子舒服一點，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顧定澤把奶瓶放到一邊，輕輕給她擦了擦臉蛋，然後就抱著她往後靠過去，讓孩子可以舒服窩在他懷裡。

　　程意心坐在邊上，安靜看了全程，等到孩子睡著了，才終於松了口氣。

　　她動了動發麻的手臂，感覺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顧定澤偏過頭看她。

　　程意心眼睛紅彤彤的，因為哭過，顯得有些可憐。

　　但她卻沒有立即起身活動，隻坐在邊上，安靜等孩子熟睡。

　　這是顧定澤第一次看程意心跟孩子相處，這一刻，顧定澤能感覺到她的迥然不同。

　　程意心已經是個合格的母親了。

　　她對於孩子的愛，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沒有因為背井離鄉，單身帶孩子而抱怨，她很不容易。

　　顧定澤心裡更柔軟了一些。

　　他用很輕的聲音說：“你活動一下，一會兒就不麻了。”

　　程意心頓了一下，小聲說：“謝謝。”

　　顧定澤卻搖了搖頭。

　　他說：“心心，不要對我道謝。”

　　程意心沒有說話。

　　她坐了一會兒，起身又活動了一番，這才覺得手腳沒那麽麻了。

　　她看育兒嫂也醒了，就坐在邊上盯著孩子看，便也很放心，出去上了個廁所，又去問了一下醫生，便回了治療室。

　　顧定澤還是維持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

　　他微微低著頭，看著懷裡的小家夥，唇角難得揚起一抹弧度。

　　程意心再次從他身上感受到，名為溫柔的情緒。

　　顧定澤不知道那是他的女兒，可能只是因為孩子幼小，惹人憐愛，所以才對她這樣細致又耐心。

　　他抱著樂樂的畫面特別和諧，讓程意心都舍不得打破這一刻的寧靜。

　　但她只是安靜看了一會兒，就回到了樂樂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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