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媗的聲音低了下去:“雖被宮人及時扶住,但許婉儀受驚哭訴不止,還是傳到了父皇耳中。方才,負責灑掃階前的幾名宮女太監都受了嚴厲的杖刑。”
趙嫣放下薑湯碗,訝然:“許婉儀莫不是懷疑母后?”
趙媗默然。
這一通杖刑既是天威,亦是警告,仔細揣摩之下,不難猜出父皇的心到底向著誰。
即便捧著熱湯碗,烤著火炭盆,趙嫣還是生出了一絲寒意。
父皇子嗣單薄,故而十分重視許婉儀肚裡的孩子,遣去侍奉的宮人數量甚至趕超了當年懷有雙生子的魏皇后。
隻待許婉儀誕下皇子,父皇便會立即將她的位份升為淑妃,賜許家良田萬畝。
若是個健康的皇子,東宮的路只怕會更難走,更遑論……
趙嫣垂眸,看著自己被束胸勒得平坦的胸口。
她在一日日長大,縱使太子再男生女相,也終難長久地瞞下去。
許婉儀生得嬌豔,又兼懷有龍嗣,哭得梨花帶雨的,便是帝王也難招架。三言兩語一挑撥,原本因魏琰一案而橫亙帝後之間的微小裂痕,只怕又要多上兩寸……
想到什麽,趙嫣眼眸一轉。
她望著食盒中剩下的一碗薑湯,笑吟吟道:“四姐姐,孤喝不下兩碗,這薑湯可否賞晉平侯世子一碗?他被夫子罰站了一個時辰,必是凍壞了。”
待趙媗前去送薑湯給裴颯了,趙嫣便接過李浮遞來的擦手綢帕,狠了狠心,於舌尖一咬。
刺痛直衝腦門,趙嫣以帕捂著嘴,“唔”地咳出一小口鮮紅來。
李浮驚得帽子都快飛走,愣了愣,撲過來道:“殿下咳血了!”
趙嫣痛苦地躬身伏案,雙手攥拳。這回不全是演的,方才那一口沒控制好力度,咬得重了些。
然而賣慘嘛,誰不會?
張煦剛到不久,帝後二人也一前一後趕到。一見虛弱躺在榻上的趙嫣,再看看一旁空了的茶盞,魏皇后的眼皮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父皇,母后……”
趙嫣舌頭還痛著,說話羸弱含糊,更添幾分氣若遊絲之態。
“你病著,不必行禮了。”
皇帝抬手示意顫巍巍試圖行禮的趙嫣,又看向身後跪著的張煦,“繼續!還有,把你們太醫院的人都請過來,治好太子的舊疾,朕有賞。”
趙嫣提前飲了張煦研製的茶,脈象不穩,太醫院幾名老太醫都診斷不出端倪,最後結合近來天氣,隻定論為“寒邪入體,侵及肺腑”。
這正是趙嫣想要的。
她悶著咳嗽,低啞道:“入冬以來,母后就為調養兒臣的身子殫精竭慮,連覺也睡不好。兒臣本以為大好了,誰知一場雪落下,又勾出舊疾……是兒臣的身子不爭氣。”
她這番話說得巧妙,一則點明魏皇后近來全部精力都放在自家兒子身上,自顧不暇,根本沒心思去害許婉儀;二則將自己的病歸咎於天寒大雪,下雪天身子抱恙也實屬正常,和許婉儀的無理取鬧兩相對比,高下立分。
她將說話的分寸拿捏得極好,既能達到目的,又不會讓人覺得刻意。
皇帝暫緩和了面色,安撫她:“你不必多思,好生將養身子。”
這會兒一個太監於殿外跪拜,遠遠請示道:“陛下,婉儀娘娘心悸得厲害,還是喝不下藥。”
雪天腳滑一下,也值得三番五次地鬧。
皇帝再看中她肚裡的孩子,這會兒也有些煩了,順勢淡聲道:“喝不下就灌。皇嗣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叫她全家來朕面前請罪。”
“是。”
太監雙肩一顫,聲音已變了調,忙不迭膝行著退下。
皇帝破天荒在趙嫣榻前多坐了片刻,趙嫣飲了湯藥發汗,強忍難受躺得身子都僵了,悶咳兩聲虛抬眼皮,魏皇后這才尋了個借口將皇帝請走,順便帶走了不相乾的宮侍。
人一走,趙嫣就活了過來。
虛目瞥見四下無人,她揭開被子抬手扇風,坐起來喝了口茶,卻被溫熱的茶水刺激得舌尖疼痛,頓時含著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有人來了!
趙嫣趕忙咽下茶水縮回榻上,閉上雙目豎起耳朵,只聽那人的腳步聲繞過屏風,來了裡間。
她嗅到了熟悉的氣息,眼皮下的眼珠微微轉動。
那人俯身靠近,一個低醇的聲音傳來:“聽聞殿下吐血了。”
趙嫣倏地睜目,見到聞人藺湊近的俊顏,眼底不自覺漾開笑意,似是抱怨又似是欣喜:“你怎麽才來……”
話未說完,蹙眉捂住了嘴。
“怎麽了?”聞人藺拿開她的手腕。
“自己咬的……”
趙嫣聲音含糊,眼睛卻很明亮,“許婉儀雪天腳滑,欲拿此事做文章,我不能任由她騎上頭來。”
“所以殿下就咬破自己的舌尖,裝作受寒病重,即可勾起皇帝憐憫,又可打消其顧慮,使許婉儀算盤落空。”
“大雪天誰不會有個傷寒感冒,跌跤腳滑的?偏她仗勢欺人,賣慘裝乖。”
趙嫣直著舌尖,重重哼了聲,“對於歪門邪道的人,自然要以歪門邪道取勝,此事我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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