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做不到她那番平靜。
從鳳城到南城,路上兩人也不止一次喝過一個水袋,並沒覺得有何不妥,可親了這麽一回之後,再也無法淡定了。
仰頭灌入候中,水的味道仿佛都與之前有了不同。
心神正飄忽蕩漾,小娘子又慢慢地移到跟前,湊上前低聲地道:“郎君要是想親,下回沒人的時候,我們再親吧。”
呼吸猛然一緊,小娘子的話簡直太誘惑,先前的心情一下從谷底拉到了天上,嘴裡的一口水,只聽得“咕嚕”一聲,入了喉。
連帶著身上的那股疲憊感都沒了,未來突然變得可期了起來,沒人時再親……怎麽個親法,實在讓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正值心猿意馬之時,瞥見魏公子走了過來,不得不暫時斂下心中浮想翩翩,目光在他身上流轉了一番。
東都魏家,他知道。
兒時自己還曾見過這位魏家長公子,隻記得個頭瘦小,十來年沒見,已然是位身長玉立的公子爺了。
魏允走到跟前,招呼了一聲三公子,把手裡的一瓶藥膏遞給他,“裡面是金瘡藥,三公子的傷用得上。”
朝堂上太子與楊家對立,謝劭多少知道,至於他能如此痛快地出手相助,確實沒料到。起身,拱手同他行禮,“此趟把魏公子也牽扯了進來,謝某實在抱歉,先在此謝過魏公子。”
魏允拱手回禮道:“一切皆為我自己所願,既做了選擇,便會料到結果,三公子不必如此客氣。”轉頭看向溫殊色,語氣溫和:“兩月前,我於鳳城求糧,若非三奶奶大義,解了我洛安將士的燃眉之急,如今我怕也不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兒,今日力所能及,能幫到兩位,於魏某而言,也算了了一樁心願。”
聽他說到了自己頭上,溫殊色慌忙起身,人已經救下,也能輕松地說著漂亮話:“捐獻糧草用於軍中,魏公子不過是替大酆將士奔走了一遭,要說欠人情,也不該是魏公子來還,魏公子可莫要再惦記在心,天大的恩情,這回也都還完了。”瞧了一眼手裡的餅,熱情地問道:“魏公子自己可留了?後面的局勢還不清楚,難為魏公子也與咱們成了天涯淪落人,得要補充好體力才行。”
許是度過了難關,她臉上的笑容輕松了許多,不似求上門時的防備和緊張,也不似適才在水潭裡看到的失態和崩潰。
笑容明豔,又恢復成了初次在鳳城相遇的那個鮮活姑娘。
魏允笑了笑道好,遂把手裡的一個紙包給了她,“三奶奶一身濕衣,林子裡涼,魏某恰好備了一套新衣,三奶奶換上,仔細別著了涼。”
原本她已經穿了人家一件,都怪自己太激動,往水潭裡一撲,身上又濕了個透,夜裡不比白日,確實有些涼。
既然有多的,自是換上乾爽的好,溫殊色接過來道了謝。
魏允又同謝劭道:“我已派了可信之人引開府軍,一時半會兒不會再追上來,三公子趁機先歇息,休養一陣咱們再往裡走。”
謝劭面色看不出異樣,含笑點頭,待人一轉身,目光便落在了跟前的小娘子身上。
適才只顧著看人了還沒察覺,如今才發覺,她身上穿著的衫子壓根兒就不是她原來的那件。
知道她大半夜下山,淋了那麽一場暴雨,定是一身狼狽,能有個人給她一件乾爽的衣裳,他應該感激,可心頭那股悶悶的刺疼,明顯談不上愉悅,甚至還有些難受,並非介意她穿上了誰的衣裳,而是恨自己無用,懊惱在她最無助之時,身邊陪著的人不是他。
等溫殊色換好了衣裳回來,便見郎君手舉火把在取暖。
火把靠得太近,生怕他把自己頭髮燎起來,勸道:“郎君也冷嗎,要不我生一堆火吧,明兒我收拾乾淨便是……”
“不冷。”把烤乾的位置讓給她,“累嗎?”
累,怎麽不累呢。
緊繃了一天一夜,閻王殿門前徘徊了幾回,終於可以松一口氣了,一屁股坐下來,渾身都沒了勁兒,見他還在烤著,便沒再管,埋頭抱住了自己的膝蓋,“我先睡會兒,郎君也早些休息。”
荒郊野外睡得並不踏實,腦袋從膝蓋上滑下去好幾回,迷迷糊糊被人拉了一把,聽見一道聲音,“肩膀幹了,你靠過來睡。”
終於有個地方可以支撐下滑的腦袋,實在太困,睜不開眼睛,沉沉地睡了過來。
—
東都皇宮。
皇帝剛更衣完,門外廊下一位太監行色匆匆地到了門前,悄聲同門口值夜的人說了一句,那人神色一慌,轉身便推了門。
劉昆扶著皇帝坐到了床邊,正欲扶他躺下,突然瞥見手底下一人站在了簾子內,言行囁嚅,衝他使著眼色。
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麽事,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皺眉問道:“怎麽了?”
那人對著劉昆耳語了一聲。
劉昆一愣,回到皇上身邊,低聲稟報道:“陛下,靖王殿下來了。”
皇帝同樣一怔,藩王無召不得進京,他不是剛回去嗎,怎麽來了京都,還選在了這個時候。
要是被人看到,還不得掉腦袋,鞋都脫了,又讓劉昆給他穿上,吩咐道:“把人叫進來,萬不可讓人瞧見。”
“是。”
不多時外面一盞宮燈,領著一位身披鬥笠的人進來,那人一進屋便揭開了頭上的帽子,跪在地上,額頭點地,“兒臣叩見父皇,父皇萬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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