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完,金盞欣喜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過來:“三爺,夫人,五郎睡醒啦!”
殷蕙暗暗好笑,仿佛她與魏曕都要受兒子擺布一樣。
五個小橘燈還在桌子上擺著,殷蕙遺憾道:“回來再給衡哥兒看吧,現在看了,他該舍不得走了。”
若是拿一個到宴席上去,可能會引起二郎、三郎、四郎的爭搶,徒惹風波。
這麽大的孩子,還不知道貴賤,但凡看到什麽好玩的玩意,都想自己也有一個。
魏曕點點頭。
於是衡哥兒才從廂房出來,就被爹爹娘親帶走去吃席了。
宴席位於別院西側的花園,男客在前面的園子賞月喝酒,女眷們帶著孩子在後花園賞月喝茶。
草原上的天空仿佛離地面更近,那圓圓的月亮剛剛從天邊升起,掛在房簷一角,看起來觸手可及。
月景很美,草原上的晚風也比平城的猛烈,吹得樹枝劇烈搖擺嘩嘩作響,連貪玩好動的二郎、三郎都老老實實地待在閣樓中,不去外面吹風。
殷蕙三妯娌仍然是與魏杉、魏楹坐在一起,只是今晚的魏杉、魏楹看起來都不太高興。
“二妹妹、三妹妹怎麽了,可是今晚的飯菜不合你們的胃口?”紀纖纖笑著揶揄道。
魏杉扯扯嘴角,沒有理會這話。
自從知道自己無法像長姐魏槿那般嫁給京城的名門子弟,魏杉就高興不起來了。
她好歹還能坐得住,魏楹卻是連應酬都懶得應酬,朝徐清婉笑笑:“大嫂,我身子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徐清婉關心道:“要不要叫郎中看看?”
魏楹搖搖頭,起身時對上殷蕙的目光,她回避般垂下,徑自離去。
殷蕙默默地喝了口茶。
少女懷春卻又無法開口,魏楹這段情緣也夠苦的,看來一個人無論生在皇家還是普通百姓人家,一旦自己鑽了牛角尖,注定要受一番煎熬。
她是重新得了一輩子,對男人看淡了,於是也容易滿足起來,魏楹卻還在情海裡掙扎。
女客這邊的宴席先散,殷蕙先帶衡哥兒回去了,她披著鬥篷,衡哥兒也嚴嚴實實地裹在鬥篷裡,只露出眼睛。
回到一家三口的小院,殷蕙見衡哥兒還不困,便讓乳母把衡哥兒抱到上房來。
滅了燈,黑漆漆的次間裡就只有那五盞小橘燈靜靜地散發出橘色的光芒。
衡哥兒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目不轉睛看了起來,從左邊第一盞看到右邊第一盞,來來回回,很是新鮮。
“這是曾外祖父教娘做的,娘再跟爹爹一起做給衡哥兒。”
窗戶阻擋了外面的寒風,殷蕙將衡哥兒抱到腿上,看著小家夥天真的笑臉,心中一片柔軟。
等魏曕回來時,娘倆已經分別睡下,隻留桌子上的五盞小橘燈還幽幽地亮著,與他們離開前變了擺放位置。
魏曕仿佛能看見妻兒一塊兒玩燈的場景。
草原風冷,又沒到燒地龍的時候,魏曕便鑽進了殷蕙的被窩。
這動靜,殷蕙一下子就醒了,嘟囔著道:“又來冰我。”
魏曕沒說話,他嫌旁邊的被窩涼,其實他身上並不冷,手探過去,她果然沒有再抱怨,隻漸漸亂了氣息。
吃席免不得喝酒,魏曕喝得不多,恰恰又能助興。
狂風撞上琉璃窗,卷走一兩聲輕不可聞的嗚咽。
.
燕王喝了七分醉,海公公一個人扶不動,喊了一個小太監幫忙。
今晚燕王肯定要宿在徐王妃那裡,路上,吹了一會兒冷風,燕王恢復些神志,問海公公:“楹兒回來了嗎?”
宴席開始沒多久,海公公收到稟報,說三姑娘魏楹去草原上騎馬賞月了。
海公公知道了,燕王自然也知道了,只派侍衛去保護女兒。
“回來了,半個時辰前就回來了。”
燕王放了心,不再多問。
次日上午,燕王處理完一些事務,忽然想起愛女,便派人去請魏楹過來。
魏楹昨晚吹了冷風,有點著涼,本不想去見父王,可想到只有在父王那裡才有可能邂逅崔玉,她便強撐精神換好衣裳,領著丫鬟出發了。
到了父王的院子,魏楹期待地掃視一圈,卻只看到熟悉的侍衛們。
魏楹垂下唇角,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從父王的書房走了出來,正是崔玉。
今日他穿了一件天青色的細布長袍,很配那張雲淡風輕的俊美臉龐。
隻這麽一個照面,魏楹便覺得昨晚吹的風也不冷了,積壓在心頭的層層煩躁也變成了甜蜜。
兩人一個往裡走,一個往外行,距離五六步時,崔玉停下,垂首行禮道:“崔玉見過三姑娘。”
魏楹輕輕應了聲,剛想回禮,喉頭突然發癢,不受控制地咳了出來。
崔玉終於抬眸,看到她微微偏頭,拿帕子掩住唇,只露出一張咳紅的側臉,與紅紅的鼻尖。
是病了吧?
可他沒有資格關心,更不該讓她察覺什麽。
沒等魏楹轉過來,崔玉快步離去。
魏楹悵然若失,就在此時,海公公迎了出來,殷勤地請她進去。
魏楹連心上人的背影都不能多看一眼,若無其事地去見父王。
燕王一眼就看出女兒病了,先讓海公公派人去傳郎中,然後不悅地對女兒道:“昨晚風那麽大,你還去騎什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