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婕靠在牆角:“大晚上的不回家,圍在這兒欺負小姑娘,你們幾個厲害啊?哪個學校、幾年級的!”
“……”
不良少年們嚇得面面相覷,竟然一個站出來放狠話的都沒有。
這場面有點超出康婕意料,她正謹慎思考著要不要端正一下自己的輕敵態度時,冷不丁看到那個被圍在中間的“小姑娘”突然撞開了攔在面前的兩人,跑向巷道外。
其中有個大概過於虛弱,當場被撞進水窪裡,還嗷的給這寂靜的夜添了一嗓。
“小姑娘”爆發力有點驚人,一眨眼的工夫,已經到康婕面前了。
差點迎面撞上的那一秒,康婕後知後覺地發現,站直了身的“小姑娘”比她還高一個頭,肩寬得往她面前一站能把她身影攔得結結實實紋絲不漏。
小姑娘個鬼。
男的。
“…快跑。”
少年的嗓音在雨夜染上特有的沙啞感,康婕隻來得及看清藏在過於長的碎發下一雙微熠的眸子,手腕就突然一緊。
下一秒,她整個人已經被帶向後,身不由已地踩過數個濺起泥點的水窪。
荒唐雨夜。
一場更荒唐的雙人跑。
一片青梧葉被雨水墜得垂落,飄過兩人牽在一起的手,然後落到坑窪的泥土地上。
另一隻細白纖小的手將它從青石階上拈起。
蹲在石階最上面的女孩慢慢起身,蹙著眉把樹葉上的雨滴甩掉。
身後虛掩的雙開金屬門被拉開一扇,穿著松垮家居服的江肆靠在門邊上,插著袋懶低了低身:“你室友還沒回你?”
“…!”
宋晚梔正在望著葉片走神,猝不及防被耳後貼近的呼吸燙得一僵。
葉子都嚇掉了。
於是懶散話聲的尾音後面又銜上一截低笑:“膽子怎麽會這麽小。”
“明明是你一點聲音都沒有。”宋晚梔不服氣地轉回身,輕聲抗辯。
“聲音很大,我自己都聽到了。”
“?”
宋晚梔決定拿出理科生的嚴謹來,她嚴肅認真地低下頭,視線順著那雙懶懶支地的長腿落下,直墜到他踩著明顯質地柔軟的灰色拖鞋上。
“你看這種拖鞋材質,它本來就——”
江肆:“誰說走路聲了。”
“?”
宋晚梔還沒來得及抬頭,手腕就被扯起來,漫不經心似的按在了他的左胸口前。
“聽吧,”江肆靠在門上,輕扯起唇角,“再大點聲就擾民了。”
宋晚梔:“……!”
這幾秒女孩才反應過來。
雙開門在江肆身後半掩著,露出一條十公分左右的空隙,遠遠地還能聽見江肆奶奶和父親交談的話聲——隨便誰往外走幾步,站到客廳裡,就能看見他們這邊的狀況。
宋晚梔嚇慌了神,連忙推阻他想要把手抽出來:“江肆你先松開……”
“不行,你先聽,”江肆不但沒松,反而攥緊了她手腕,紋絲不動地貼在黑色緞面的家居服前,他嗅著被雨霧氤氳放大的淺澀苦茶的香氣,借著俯身將和宋晚梔之間的距離緩慢壓近,“聽到了嗎?聽到了我再放。”
那個仿佛要把她擁入懷裡的動作,嚇停了掙扎的宋晚梔。
她在他被秋雨熨得微涼的上衣外層前收緊手指,窘聲:“聽…聽到了。”
江肆停下,一笑:“又說謊。”
宋晚梔惱得仰起眸子睖他:“我沒有!”
她確實聽到了。
怦怦怦怦地連成了線,只是分不出是他的還是她自己的。
“那你數,它在你面前一分鍾跳多少下。”
“不要,”宋晚梔被他黑黢黢的似笑非笑的眼神燙了下,慌忙低頭,“你說話不算話。”
“我對別人一向一言九鼎,只有你例外,”江肆不正經地玩笑,“所以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
“!”
宋晚梔發現這人在詭辯上著實很有一套,乾脆放棄和他爭論了。
江肆瞥見落濺在女孩肩頭的雨滴,他微皺眉看了眼院裡的夜空,於是把穿著單薄毛衣的女孩往身旁的門前拉了拉:“你室友回你了嗎?”
宋晚梔低頭看過另一隻手裡攥著的手機:“…還沒有。”
江肆停了兩秒,啞然失笑:“她這是做月老做到家了?”
“?”
宋晚梔聽得茫然,頭抬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迅速又壓回去:“你別亂說,康姐應該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
“那多遺憾,”江肆歎,“我今晚才想起來,我還有事想問她。”
宋晚梔等了一兩秒,還是沒忍住,好奇抬眼:“什麽事?”
卻見江肆視線掃落,在她腿上一拂而過,到足尖又勾上來。
他散漫地笑:“問問她,梔子怎麽會是小美人魚,明明我一直當梔子花精?”
宋晚梔這才反應過來又踩進他捉弄她的圈套裡,雪白臉頰一片緋紅,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惱得。偏偏這種時候,又不合時宜地想起傍晚康婕的那些話。
她濕著眼瞳睖了他好幾秒,然後裡面的情緒忽然軟跌下去。
女孩低了眼,在半明半昧的門廊下,聲音也像是被秋雨浸得微潮。
“江肆,”宋晚梔低落著聲,“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只是新奇、喜歡捉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