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梔抵不住他那樣的目光。
像玩弄又漫不經心,而更深處蟄伏著讓人不敢窺探的漆黑。
她低下頭,咬著唇瓣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他手腕——或許是沒料到,也或者沒設防,江肆插兜的手就被她從口袋裡拉了出來。
涼冰冰的鋼筆往他手裡一放。
“你自己扔。”女孩低著頭說完,轉身。
江肆想都沒想,反手拽住了女孩纖細的手腕,還變本加厲地把人往身前一扯。
宋晚梔被他拉得踉蹌,下意識扶住身旁——那人抽手抬起另一隻手臂,覆著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的小臂正穩準地撐住她的平衡點,早有預謀。
穩住重心的女孩蒼白著臉,慌張又惱然地從他身前極近處抬頭:“江肆——”
“再大點聲叫。”江肆低下眼笑得恣肆又惡意。
宋晚梔惱極了,蒼白的眼尾都被情緒衝撞出豔麗的紅,像盛開在眼角的鳶尾一樣:“你松開我……”
“我為什麽要。”江肆笑。
宋晚梔快要氣哭了。
她不知道江肆為什麽這樣欺負她。
明明她了解的江肆不是這樣。
他們這邊的動靜不大不小。
但江肆那張臉惹眼得很,就算有傍晚漸濃的夜色遮擋,也已經有不少人將疑惑好奇的目光投過來了。
元浩站在旁邊張口也不是動手也不是,忍了好一會兒終於看不下去了:“肆爺,這操場上呢,你想明天被P市高校聯盟全論壇掛你當眾欺負小學妹的照片是不是?”
“……”
掌心裡掙扎的細膩一如所想。
江肆克制著收得更緊的欲望,慢慢松開。
女孩的手腕迫不及待地逃了。人也跑了。
最後她睖來那一眼裡眼尾通紅,茶色眸子濕漉得像要擰出水來一樣,白色裙角被慣性扯得一起,拂過他黑色的褲腳。
江肆親眼看著她躲去看台下的人群最後。
他斂去了故作的笑。
“扮混蛋有意思嗎?”元浩在旁邊斜眼問他。
“嗯,”江肆松散地應,他低頭空握了握手掌,“就是容易上癮。”
“你嚇唬人小姑娘幹嘛?倒了幾輩子霉讓你看上,已經夠慘了,還得受這驚嚇?”
江肆半垂著眼,輕懶地笑著附和:“是啊,真慘。但我可是好心。”
“好心個屁。你自己控不住,就想嚇得人家主動離你遠點?”元浩氣不過,“不說別的,我看你只要不靠近,人家小姑娘自動跟你保持距離呢,不用你嚇。”
“……”
江肆抬手,摸了摸後頸燒起來似的火紅荊棘。
半晌,他揉著頸仰頭,闔上眼啞然地笑:“不行。不夠。”
“?”元浩莫名其妙的,“什麽不夠?”
“跑得還不夠遠,”江肆從褲袋裡摸出煙盒,磕出根來,咬上,他想起什麽低低地嗤笑了聲,“還沒出毒圈呢。”
“哎你這煙還離不了了是吧?”元浩伸手過來要給他拽掉。
江肆往後輕一仰,避開了,他咬著煙半眯著眼笑罵:“滾。”
“你丫怎麽恁不分好賴呢?”元浩方言都氣出來了,“你這學期煙癮跟見鬼了似的,再不管管你,你將來得了肺癌那你家老太太還不得給我下京城通緝令啊?”
“沒點。”
“沒點你咬上乾嗎?”
“解饞,不行麽。”
“……”
元浩說不過他。
不過旁觀了一會兒,見江肆一邊慢條斯理地咬著煙頭,一邊落眸向不遠處夜色的混沌裡,元浩終於察覺出什麽不對勁。
“哎不是,我說,”元浩擰眉,“你這是饞煙啊,還是饞人啊?”
薄唇微張,香煙耷下,要掉不掉的被江肆抿在唇間。
一兩秒後他收回眼,啞出一聲輕淡的哂笑:“我見到她就犯煙癮。”
“…艸。”元浩表情扭曲,“我就說你這學期怎麽——”
沒給他罵完的機會。
自動化系的參觀學生到齊,江肆長腿一抬,過去帶隊了。
無人中心的課題項目組很多,自動化系的本科生參觀活動又是余宏偉院長那邊牽頭,參觀項目自然就從他手底下帶的學生的課題項目裡選,最後中標的正是江肆他們這學年主攻的一個無人機項目。
飛行器研發耗時耗力,理論需求量大,設計原理、控制原理、導航規劃和追蹤原理,隨便拿出一個來也能把這群剛進大學的新生們繞得雲山霧裡,是參觀勸學又不是勸退,給小孩們忽悠懵了自然不合適——於是余“老板”一聲令下,研究生們只能絞盡腦汁地思考要怎麽摘出一個切實的飛行器研發環節,還能相對地生動有趣。
最後就拍板在了四旋翼無人機的組裝環節上。
“拚積木嘛,”提出意見的師兄笑得一臉不懷好意,“孩子們最喜歡的事情。”
“滾啊,你家拚積木用得上200W的電烙鐵嗎?”
“而且這‘積木’多貴呀,萬一讓他們整壞個貴重元件,那我一學期補助可就進去了。”
“格局打開,萬一新生裡藏龍臥虎呢,再拎出來一個肆哥這樣的,那我們新時代苦力團隊就又添一員猛將啊!”
“哈哈哈夢裡呢,你以為這種智商150 的變態處處都有?”
“……”
討論方向最終順利歪到了“天才這種令人發指的存在對於團隊來說到底是一種助力還是一種精神迫害”的方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