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男生給的?
宋昱傑眼尾微微一緊。
慢轉著手裡的筆,他神色難得繃起來。
鋼筆上淌過一截晃眼的光,折去落地窗外的路旁。
“咦,這不是高明建設的副總嗎?”踏上路基石的元浩一駐,愣望著咖啡廳的玻璃內,“他怎麽跑咱們學校這邊來了?”
走過他身旁,低扣著頂黑底銀紋棒球帽的男生抬了抬眼,懶側回身:“誰。”
“高明建設那個上門女婿啊,前些年在P市風頭勁升,也算半個傳奇人物了,你不知道他?”元浩回過頭,想起什麽,幸災樂禍地笑起來,“哦,差點忘了你中學那會‘流放’在外七八年,錯過京城中多少風起雲湧啊大少爺?”
江肆懶著神色笑:“什麽大少爺,會所掛牌那種嗎?”
“哎,也行啊,”元浩樂了,“你們老江家要是將來破產了,你就去會所掛牌,估計不用一個月,就能把東山再起的本錢掙回來了。”
“?”
江肆眼尾輕拽起,剛要解嘲一句,浸了點散漫笑意的眸子卻停在了某個方向。
走出去幾步的元浩察覺,回身:“看什麽呢?”
“…墨水筆,”江肆停著,屈指頂起帽舌,露出黑漆漆的眸子,他目不瞬地望著兩三米外的玻璃內,“萬寶龍的一支經典款。”
元浩聽得茫然:“額,你很喜歡?”
“我剛‘丟’了支。”短暫的沉默裡,江肆喉結輕滾,然後不輕不慢地嘖了聲,“本來以為不喜歡,現在發現…半天沒見,還挺想再看一眼。”
“那簡單,再買支唄。”
“……”
江肆沒說話,懶回過眸,垂手摸出口袋裡的煙盒。
煙盒扣在金屬鍛紗火機邊沿,停了幾秒,他輕彈出根香煙來,耷著眼隨手拿起就抿進唇間。
元浩看得直皺眉:“你們最近那個無人機項目進展不順利嗎,我怎麽覺得你這段時間的煙癮比去年還重?”
“還好。”江肆撥開金屬火機的指節一停,又緩壓回去。最後火機塞回口袋,他懶洋洋地叼著那根沒點起的香煙,沿著長窗往前走去,“…你說,喝茶能戒煙麽。”
元浩被問得一懵:“喝茶?能、能吧?”
“那晚上去買,”江肆低著眼,慢條斯理地咬過煙頭,“花茶吧。”
“??”
江肆眼角余光裡,一點錯覺似的白從他身側的玻璃內掠過去。
被咬住的煙頭驀地一頓,江肆本想停身確認,口袋裡的手機就震動起來。
江肆止了心思,邊走邊拿出手機。
是條新短信,第一行還自帶標題——
《安喬中學P市校友聚會邀請》。
“……”薄唇間香煙輕輕一挑,“?”
同一秒,隔著半塊玻璃,咖啡廳裡與他擦肩而過的少女低垂著眼,安靜地點開手機裡內容相同的邀請短信。
像察覺什麽,女孩讀完信息時,下意識地抬眸望向玻璃外——
青石階前陽光如灑,空無一人。
宋晚梔茫然幾秒,視線又落回手機屏幕上。
在“能夠到場回復Y,無法到場回復N”的末尾句後,她猶豫了會兒,慢慢按下一個Y,發了出去。
第10章 銀河落了嗎
宋晚梔的心被那條校友會的邀請短信帶去了天邊。回到桌旁後,她越發有點心不在焉的,連回答宋昱傑的問題時都要慢上半拍。
或許是宋昱傑察覺了,說好每次兩小時的見面,在四點剛過時就被他叫停。
末尾,同樣的牛皮紙信封推過桌前。
宋晚梔沒什麽情緒地接過,只是捏起信封後,她微微蹙眉:“多了?”
“新生開學,用到錢的地方很多。”宋昱傑說,“上次問你媽媽能不能去學校看你,我知道你拒絕了,那不能買給你的東西,你就自己備全吧。”
宋晚梔安靜聽完,卻又好像一個字都沒聽到:“多了一倍,下周你不要給了。”
宋昱傑歎氣:“晚梔,你沒有必要和爸爸這樣斤斤計較。”
像被那個稱呼蟄了一下,女孩的臉色驀地一白。
桌旁空氣寂靜數秒,她才終於慢慢松開捏緊的手指,輕聲道:“我沒有和你斤斤計較。”
“那就把錢收下吧。”
“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我和你計較的從來不是數量或多少。”宋晚梔收好背包,拉上束帶,慢慢起身,那雙淺茶色的眼瞳背著光,眼底揉碎了柔軟的冷淡,“按照協議補給我的撫養金,那是我理所應得,而不是你的施舍,所以我從沒有拒絕。而剩下的……”
宋昱傑靠在沙發椅裡,手搭在膝上微仰頭看她。
就算被說出這樣的話,這個男人眼角的笑意和皺紋一樣是溫和如慈父的。
這卻更叫宋晚梔覺得像吞了一大口冰,直落胃腑,透心地涼。
她落開眼:“剩下的,多一分我也不會要。”
平靜的話聲落地,被她一字一字踩過去。
腳踝的痛感從今天中午就加重了很多,宋晚梔走得比平常還要慢一些。
宋昱傑沉默過後,側過頭:“腳還疼嗎?”
桌外的宋晚梔一停。
“多的錢你不接受沒關系,就按你說的辦,但治病的事關系到你一生,你不要意氣用事。”宋昱傑的視線落到她藏在長裙下的腳踝,“我找幾位骨科的醫生朋友診看過你之前拍的片子,他們的意見基本統一,你的骨關節恢復得很好,現在還……應該主要是心理創傷方面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