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誠直接忽略了她做事“不周到”的部分,親昵的摸了摸宋初的發頂,欣慰道:“這是長大了,還會體貼人了。”
可當他抬手時才恍然覺得,原來女兒已經這麽高了。
宋初穿了雙細高跟,脊背挺直,站在宋誠面前比他矮了沒多少。
宋誠這大半輩子,在別人眼裡是名利雙收、位高權重,可也只有深夜寂寂自己獨自一人時,回想過往才會忍不住感慨這半輩子留下的遺憾真是數也數不清。
二三十歲時忙工作、各地出任務,忽略了妻女,妻子忍受不了這種生活走了,女兒……女兒似乎更是忽略了她的成長。
現在不跟他親近也是意料之中。
“你今天這回來,家裡也沒什麽菜。”宋誠說,“以往就我一個人吃,隨便弄個一葷一素就可以,要不我們下館子去?”
宋初剛剛坐了長時間的飛機,累的不行:“沒事,你能吃的我還不能吃麽。”
家裡有專門負責煮飯打掃的阿姨,宋初跟父親坐在一張飯桌上吃飯仿佛是很久遠以前的事了。
好在宋初最不怕的就是尷尬。
長久以來,她偽裝慣了,很多時候放在人堆裡就像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謎,倒練就了這到哪都自如的本事。
只不過宋誠問的問題就有些許尷尬了。
宋誠咳嗽一聲,遲疑著問:“……你那男朋友呢,沒跟你一起過來?”
“……”
忘了這茬了。
宋初抿了下嘴唇:“他學校還有事,這次不回國過年了。”
“哦……”宋誠也同樣尷尬,父親這個角色他都沒怎麽扮演好,更不能適應這麽盤問未來女婿的事兒,“那他對你好嗎?”
宋初想到季亦安就忍不住笑了一聲:“還行吧。”
“經常陪你嗎?”
“也還行吧,他有時候挺忙的。”宋初應答自如。
宋誠不知道想起什麽,歎了口氣:“反正別找爸爸這樣的,忙得連你和你媽都顧不上,找男朋友也得找能顧得上家庭的。”
“……”
還真是巧了。
他跟您是一個職業的。
宋初腦海中浮現出季亦安和親爹吵得不可開交的畫面,咂摸一陣,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完,她才正正經經回答:“我覺著您這職業就挺好的。”
宋誠一愣。
“保家衛國,衝鋒陷陣,一世榮光。”宋初笑了下,感慨。“多好。”
倦鳥歸林,孤舟回港。
宋誠這輩子向來硬氣,脾氣也暴,難得在女兒這才柔和下來,卻不想被這輕飄的一句理解差點紅了眼眶。
宋初以前不是沒有怨過父親把她從小就送去師傅那,可後來和季亦安相處的那些時光,悄無聲息地改變了她的想法。
多好的職業。
多好的世界。
有人為了美好在奮鬥。
至死不渝。
***
吃過飯,宋初把元宵帶回自己臥室,拿屋裡的懶人坐墊當作它的窩。
她之前給沈煥發過一條信息說自己要回北京了,而沈煥為了攝影展的事已經在北京開始忙宣傳了,北京是第一站。
展名:罌粟與探戈。
浪漫又詩意,卻是罪惡的地方。
宋初卸了妝,往臉上貼了一片面膜,從浴室出來時躺在床上的手機震了震。
沈煥發來一條語音。
“寶貝兒,在北京了吧,明天約嗎?”
宋初:去哪?
沈煥:周日,教堂。
宋初:??我不信教。
沈煥:信我吧,帶你去感受一下。
宋初歎了口氣,慢吞吞回:行吧。
***
北京的天幕沉得要比金三角早得多,宋初坐在吊椅上,咿呀呀地輕晃著,她面對窗外,窗戶開了一條細縫,涼颼颼的風溜進來。
她點了一支煙,夾在指間,沒怎麽抽,隻去癮似的聞著煙味。
手機扔在地上,正歡快地唱著歌。
宋初閉著眼,整個人都沉浸到歌聲裡。
“讓我佔有你”
“讓我佔有你在你最好的年紀”
“趁一切還嶄新”
“讓我佔有你,佔有你乾淨的心”
“溫柔的聲音”
“和完美柔軟你的身體”
……
“讓我佔有你”
“撕碎你然後像風握在我手裡”
“抱著我像空氣”
“想把你收集”
“泡你在福爾馬林盯著你意淫”
顧老師。
對於這個顧老師。
她的確還有秘密沒有告訴季亦安。
她說不出口。
那是她一輩子的陰影。
他很年輕,那年宋初12歲,顧老師23歲,他長得很溫和,一副金絲邊眼鏡,打理得乾淨利落的短發,舉止得體優雅,溫文爾雅。
他叫顧慈念。
慈悲、欲念。
當年琛琛出事,警察緝拿他時學校老師都震驚了,全然沒有想到他會與這樣的事兒勾連在一起。
只有宋初知道他的真面目。
他是魔鬼,是變態。
是偽裝自身藏在人群中的怪物。
宋初就成了他的獵物。
“宋初,我會去北京找你。”
這是顧慈念因為警方緝拿而要逃離前,對宋初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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