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亦安哽了一下,抿了下嘴唇。
“鄭隊目前還安全嗎?”
蕭岩在長久的沉默後說:“鄭隊他……自殺了,吞槍。”
臥底一旦被發現身份,除非組織立馬得到消息進行保護,否則落入毒販手裡那就必然又是一通折磨。
他們不會讓你死,而是讓你生不如死,在各種鑽心的折磨中逼你忍無可忍地說出關於警方的最新消息。
所以當臥底確定自己身份暴露,且毒販來得比救援更快時,就會選擇自殺。
***
宋初把自己縮在沙發角落,雙手緊緊懷著腿,脊背繃的很直,眼眶血紅一片,但沒有哭,倔強地睜著乾澀發燙的眼。
事到如今,季亦安的身份讓他什麽都做不了。
而宋初,季亦安甚至不知道她會不會被牽連也遇上危險。
季亦安倒了杯溫水給宋初,在她身邊坐下,又把蜷縮著的姑娘摟進了懷裡,宋初沒抵抗,順從地進了他懷抱,吸了吸鼻子。
她問:“這次你們損失了多少人。”
季亦安頓了一下:“11個。”
宋初深吸了一口氣:“……你們以前也經常遇到這樣的事嗎?”
怎樣的事呢?
那麽多為了正義和安定而奮鬥的緝毒警,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丟了性命,一瞬間這麽多家庭家破人亡。而鄭國立這樣的,命運已經對他極其不公平,那麽早就帶走了他的妻女,現在卻連他最後一點,甚至可能本就剩了沒幾年的生命也要強行奪走。
他們遇到的這些,都算什麽事啊。
季亦安揉了揉她的肩膀,然後感覺到懷裡原本緊繃的身體漸漸放軟了下去。
“遇到過,但不多。”
“國立叔……是誰乾的?”宋初聲音冷下來,透過風雨欲來的凌厲。
季亦安輕輕捏著她的後頸:“還在調查中,宋初,你現在別想這個,你情緒本來就不好,放松點。”
宋初嗯了一聲,沒再問。
她站起來,進臥室洗澡。
季亦安仍然坐在沙發上,倦怠又煩躁的按著眉心,他對之後事情的走向毫無把握,這種失控感讓他深覺無力。
他知道宋初一定很想去找鄭國立,盡管只能見到一具冰涼的屍體,可她去不了,季亦安也不可能讓她去,所以宋初沒這麽要求。
宋初從小到大沒感受到過什麽愛,一來是因為她本身共情能力的不足,二來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婚走了,父親又從來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
後來長大過程中,她不斷的努力把自己活成普通人的樣子,去嘗試著感知情感。
季亦安像一股神奇的魔力讓她感受到了愛,引導她張開了雙手去感知這個世界,她在這種引導下,遇到了一些新的朋友。
岑晗,這個算作情敵但卻非常善良,和季亦安一樣勇敢又堅定。
還有蕭岩、大明,也在接觸中跟宋初逐漸熟絡起來。
沈煥,目光銳利到能看透她,對攝影很有天賦,也默默為禁毒作出一份努力。
還有國立叔,他把自己當作親女兒看待,總是盼著她能過去看看她。
就在今天早上還給宋初發來一條消息問她要不要過去吃飯,宋初想,自己要是那時候去了,這事情或許就不會這樣了。
宋初在自己以為的方向不斷變好的過程中,卻突然遇上這種事。
心口剛剛開了條縫的門又吱呀呀地關上了。
轟然一聲巨響,她又被關進了那個黑洞似的房間,沒有光,沒有溫度,將她禁錮在了那裡,讓她又有了一種要用自己的後半生去背起那些沉甸甸的仇恨的衝動。
別再努力了,她想。
就這麽沉下去吧。
如果最後的結果終究只是這樣,如果最後的最後也還是看不到光明,那她何必一開始要奮力地從淤泥裡出來。
從前她在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存在,所有人都以為她醉了,可她是最清醒的。
現在她似乎有了普通人的皮囊和性情,所有人都以為她醒了,可宋初卻覺得自己又要一腳墮入那深淵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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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洗完澡出來,隻裹一條浴袍,帶子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間,仿佛稍稍用力就會順著細膩的皮膚掉落在地。
她在洗澡時亂七八糟地想了許多,這會兒頭疼的厲害。
季亦安還在客廳,正在打電話,偶爾傳進來幾句說話聲。
宋初停止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坐在床上,目光沒焦點,等季亦安掛了電話後才開口:“亦安。”
“怎麽了?”季亦安推門進來。
宋初看著他的眼睛,平靜過了頭:“你還不睡覺嗎?”
季亦安愣了愣,宋初太過反常了,他急匆匆趕回家,不只是擔心宋初也會遇到危險,還是怕她一時衝動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錯事。
而當他跑上樓梯,宋初氣勢洶洶地推開門撞上他時的樣子,也的確是失了理智的。
可現在她卻平靜地問他睡不睡覺,確切的說,宋初在他抱住她時就已經整個人都軟下來了,原本的洶洶氣勢仿佛被一把鈍刀反覆消磨,只剩下一點可憐巴巴的無措。
“睡了。”季亦安隻想馬上抱著她。
他脫掉了外套鑽進被窩,近乎急迫地把身體泛涼的宋初拉近了懷裡,雙手緊緊箍住她的腰,緊得將他心底的不確定和惶然都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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