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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風波未平,那廂蘇府也是雞飛狗跳。
蘇父和蘇母見獨子渾身是血地被抬回來,嚇得差點一口氣背過去,正手忙腳亂地不知如何是好時,後腳宮裡的孫太醫提著藥箱罵罵咧咧地進了府,麻利地給蘇言卿取箭、止血外加解毒、包扎。
老倆口千恩萬謝,還以為蘇家重新得了聖心,然而孫太醫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因為他救了定遠侯府的那位小姐,哪裡用得著老夫出馬。”
蘇父和蘇母皆大為震驚,不明白兩家退親都有一段時日了,兒子怎麽又和陸思妤扯上了關系?
“我就說那臭丫頭是個麻煩精,你非要同意她和言卿的婚事,結果呢!婚事黃了就算了,看她把兒子害成什麽樣!”
待孫太醫走後,蘇母憤憤不平地抱怨。
“你怪我?”蘇父氣得吹胡子瞪眼,“當初是誰一個勁兒催我答應,巴不得攀上定遠侯府的高枝。”
“我那還不是為了兒子的前程考慮!就憑你們蘇家現今的境遇,能指望將來為言卿的仕途助多少力?”
“你……”
蘇言卿昏迷不醒,對於父母在他床前的爭吵一概不知。
他的意識浮浮沉沉,好像從身體剝離出去,然後又落回“他”的身體裡。
這個“他”似乎比當下的他年長幾歲,氣質也成熟了許多,但確實是他本人沒錯。
和如今失去太子信任、遭到陸思妤厭惡的蘇言卿不同,這個“他”順利迎娶陸思妤進門。
婚後生活平淡無奇,他雖和陸思妤相敬如賓,可內心對陸思妤的逼婚一直耿耿於懷,並且因為定遠侯府的關系,在她面前始終覺得抬不起頭,所以包括新婚夜在內,從不曾踏足她的房內。
即使不甘心,他還是在定遠侯府的支持下平步青雲,短短三載就入主內閣,成為新帝的肱股之臣。
蘇言卿還沒來得及為自己高興,就見場景陡然變換,他頻繁進出於深巷的一處小院,在裡頭和蔣欣欣享受著你儂我儂的二人世界。
沒過多久,蔣欣欣懷孕,他答應給她一個名分,於是自作主張將她抬進門為妾——也是從那一天起,陸思妤看向他的眼神變得冷了,眸子裡的愛意也淡了。
起先陸思妤鬧過,但他不予理會,心中對她更加厭煩——世家貴女便是如此小肚雞腸、喜歡拈酸吃醋嗎?連一個妾室都不能容忍,如何堪任他的正妻?
因此,陸思妤稱病時他依舊無動於衷,隻當她是硬的不行來軟的,用苦肉計博取他的同情罷了。
再然後,已經登基為帝的顧恆終於決定對遠在邊疆的定遠侯父子出手,斬斷夔王最得力的臂膀。
他周旋其中出謀劃策,最終導致十萬大軍葬身雪狼谷,陸家父子被冠上通敵叛國的罪名,新帝下令屠戮陸氏滿門,而他念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保住陸思妤的性命。
他本以為陸思妤從今往後能收斂傲氣,安安分分地過日子,那他願意為她的余生負責,留給她正妻的體面。
可是沒有機會了。
得知父兄喪生、家族滅亡的消息,已經病入膏肓的陸思妤在他面前吐血身亡,他在失去她的那刻,才明白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原來不是溫柔小意的蔣欣欣。
他真正愛的——是那個追在自己身後,霸道嬌縱,卻也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第41章 再回蘇府
正如顧晏所說, 西街當眾行凶一事隨著兩名刺客一死一逃宣告不了了之。
證據全無的情況下很難指認是太子所為,但顧晏從皇后的胞兄張峻身上下手,搜集他的各種罪狀, 在禦前出乎預料地參了他一筆。
宛如往平靜的湖水裡投入一顆石子, 漣漪一圈圈向外擴散。
不理朝政的夔王都出面了,以崔相為首的一眾官員紛紛上書, 力陳國舅爺這些年在盛京是如何橫行霸道、為非作歹的,其中有幾條罪名單拎出來就是砍頭的死罪, 若不是張家作為開.國.元.勳有丹青鐵券傍身,張峻恐怕會當場被打入天牢侯斬。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嘉寧帝以此為契機收回張峻手中的兵權,不顧張皇后的苦苦哀求,將張峻發配塞北。
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個個都是人精, 嘉寧帝雖沒有波及皇后母子,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用行動在告誡太子。
若非邊境動亂, 說不定嘉寧帝會直接廢黜太子、改立最受寵的夔王為儲君了。
是以朝中暗流湧動,原先保持中立的臣子也開始傾向顧晏, 而太子一派人人自危,生怕顧恆哪天倒台, 他們的小命也就不保了。
朝堂的深水淌不到民間, 關於西街刺殺未遂事件, 街坊流傳的說法是敵國為報復定遠侯, 意圖刺殺其掌上明珠, 結果蘇言卿英雄救美替陸小姐擋了一箭。
“我呸!他算哪門子的英雄!”
陸思齊狠狠啐了一口:“明明就是他誘阿妤步入陷阱的,最後良心發現就想裝好人啦?”
他罵完蘇言卿, 又用食指連戳了好幾下妹妹的額頭:“那麽明顯的坑還上趕著跳進去, 你是不是傻?”
沒有和家人商量就單刀赴會, 這事確實是陸思妤理虧,她抿了抿唇,破天荒的沒有反駁二哥。
旁邊的許氏看到她被戳疼又不敢言的樣子,於心不忍,攔下兒子繼續作怪的手:“你講道理就講道理,和阿妤動手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