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寧帝正在批奏章的手一顫, 朱筆差點滾落桌台。
“賜婚聖旨。”
顧晏耐心地重複道,嘴角的弧度怎麽都壓不下去。
“陸家的小姑娘同意了?”
嘉寧帝瞪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地問。
前些天他還在嘲笑兒子單相思, 怎料顧晏這麽快就把人搞定了, 一大早進宮來讓他擬賜婚聖旨。
“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來, 你不會強迫人家了吧?”
顧晏:“……”
他深吸一口氣——現在畢竟是有求於他父皇, 冷靜,要冷靜。
“我沒有逼她, 她是心甘情願答應我的。”
想起當時的場景, 顧晏的眉眼都變得柔和。
難得見他露出這種表情, 嘉寧帝哼了一聲,將堆積如山的奏章擱置一旁,轉而開始擬寫賜婚聖旨。
不再年輕的帝王褪去威嚴,一筆一劃寫得格外認真——這是他和玥兒的孩子,什麽時候還在蹣跚學步,張開雙臂向他走來,咿呀著“父皇,抱”,轉眼間竟也到娶妻的年紀了。
他內心感慨萬千,面上卻表現得極其敷衍,寫完後也不管墨跡乾沒乾,隨便一卷就朝兒子扔了過去。
“帶陳公公去宣旨吧,別讓你的心上人等急了。”
顧晏接過聖旨,牢牢攥在手中,十分罕見地衝他父皇行了個大禮——
“兒臣多謝父皇成全!”
*
“阿妤,該你了。”
直到兄長出聲提醒,陸思妤才把視線從門口收回來,著急忙慌地觀察起棋局,腦袋裡卻空空如也,完全思考不出對策。
“怎麽如此心不在焉?”
陸思淵歎了口氣:“短短一刻鍾你已經看外面十幾次了。”
“肯定又是無聊,想出去玩了唄。”陸思齊橫躺在地,打著哈欠代替妹妹答道。
“她呀,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不管吃多少次虧都不會長記性的。”
許氏正好給兒女們端果盤過來,聞言瞪了他一眼:“你妹妹剛出了那樣的事,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挨了母親的罵,陸思齊乖乖閉嘴,抓過一瓣香瓜忿忿不平地啃了一大口。
“且委屈阿妤幾日,待這陣子的風頭過去,哥哥帶你去京郊的莊子裡摘桑葚。”
忠義伯府之事尚未平息,此刻出門難免遭人議論,陸思淵心疼妹妹,自然不舍得她陷入輿論的渦流。
“嗯。”
陸思妤點頭,不好意思告訴兄長自己並非因為貪玩走神,而是在想其他的事。
“你們就寵她吧,遲早寵壞!等嫁了人,我看誰願意慣著她這臭脾氣。”
陸思齊邊啃香瓜邊翻著白眼。
“嫁”這個字眼讓陸思妤起了反應,她努力維持面上的平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那天顧晏問她願不願意當夔王妃,她訥訥了好半天,最後回了句“好”。
當時顧晏眼底燃起的光芒至今仍在她腦海裡閃耀著,璀璨奪目遠勝過天上星辰。
只是……沒跟家裡人商量就把自己許了出去,陸思妤多少有些心虛,不知道父母、兄長知道了會不會怪罪她的魯莽。
“小、小姐!大事不好了!”
阿念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差點一頭撞在柱子上。
“何事如此驚慌?”許氏皺了皺眉,覺得女兒的貼身丫鬟還是太沉不住氣了。
“宮宮宮裡的陳總管來了,讓讓讓讓……讓小姐出去接旨!”
“接旨?”
許氏臉色一凜。
普通聖旨的話定遠侯府沒少接,但陛下給一介小姑娘下了聖旨,除了賜婚以外她想不出別的了。
這也太突然了吧?陛下要將阿妤賜給哪位世家公子、亦或者是哪位皇子?
“靠!不是吧,那家夥動作這麽快?”
陸思齊把瓜皮狠狠擲在地上,抹了把嘴就朝門外衝去。
“先出去接旨再說。”陸思淵安撫著母親。
他雖然也震驚,但這事本就在預料之中,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余光瞥見妹妹毫不意外的樣子,想來私底下已經和那人互通了心意。
陸思妤跟在母親和兄長後面慢吞吞地挪動步子,心裡琢磨著該怎麽和他們解釋才好時,卻見顧晏長身玉立,站在庭院中央衝她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一切交給他來辦。
至於他旁邊正在和父親說話的宦官陸思妤也認得——是宮裡的太監總管,嘉寧帝的貼身心腹陳公公。
定遠侯納悶地摸著後腦杓:“陳總管,陛下怎麽會突然降旨給小女呢……”
“侯爺無需憂慮,是天大的喜事啊!”陳公公的嘴角朝兩邊咧開,臉上擠出深深的褶子。
“啊,陸小姐來了,那老奴就準備宣讀了。”
他咳了兩聲,掐著嗓子開始念: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之七子顧晏文武並重,行孝有嘉,今年將弱冠,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為配。聞定遠侯之女品貌端莊、秀外慧中、溫良敦厚,吾兒心甚悅之,故欽定為夔王之正妃,擇吉日大婚……”
陸思妤愣愣地聽著,對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感到有些不真實。
她真的要嫁給顧晏了嗎?
所有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這是否意味著定遠侯府也能避免前世的結局呢?
“陸小姐,接旨吧。”
直到陳公公出聲提醒,她才回過神來,慌忙跪下接旨:“臣女叩謝聖恩,吾皇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