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祁正寒說了一句:“人死如燈滅,罪都給活人受。”
蘇見青閉上眼,被他擁住。她靜靜趴在他懷裡,哭得無聲。祁正寒只能用胸膛去感受她的氣息吞吐,感受眼淚泛濫,抑或片刻的冷靜,來判斷她的情緒起伏。
他說:“可以給她寫信,送去寺廟燒了。”
很驚奇,他為她陰陽相隔的思念出謀劃策,還是一副過來人的姿態。
她抬起濕津津的眼,問道:“有用嗎?”
祁正寒道:“我小時候就這麽乾,我媽剛走那陣子,我還去她墳邊待著。很傻,但說一說會好受些。”
蘇見青問:“你相信鬼神?”
祁正寒抽來紙巾為她擦拭紅腫的眼,他淡淡說:“不信的人大概率是沒有經歷過死別,誰會不給自己找個念想呢。”
是。誰會願意相信,世間不再有重逢的發生?
他漸漸撥開塵封的痛楚,為她排憂解難。
蘇見青感受著他的手掌覆在自己的臉上,有那麽一些時刻也會覺得,他的血是熱的。或許只是世人待他涼薄,他才漸漸忘了如何情深義重。
她沉默睡去,做了幾場昏黑的夢。半夜夢囈不止,蘇見青意識模糊,隻隱約察覺到她已經不在家中床上,耳邊是一片嘈雜,鼻尖是一片濃鬱的消毒水氣味。
“有沒有單獨病房?”是祁正寒的聲音,又近又遠,不甚清晰。
“先生,請您去大廳等候,你的太太只是普通發燒,沒有大礙。”
他很堅持:“這裡太吵,需要病房。”
臥在他懷裡的蘇見青用手指扯了一下他的衣襟,含糊說了句:“沒事。不要浪費人家資源。”
她不知道後來他是怎麽和醫生交涉的,祁正寒還是給她弄了一個房間,看起來還是vip專用,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準沒錯。蘇見青生平第一次因為感冒發燒住了高檔病房。
醒來是清晨。房間很安靜。
祁正寒正在旁邊沙發坐著小憩,聽見她起身的動靜,趕忙過去攙扶。
蘇見青失笑:“我只是去洗漱,你也不用這麽草木皆兵。”
他用額頭抵了一下她的,終於回歸正常體溫,他歎息一聲,柔聲地說:“昨晚燒成那樣,把我嚇壞了。”
祁正寒皺著眉,她靜靜觀察他的神色與泛青的眼圈,想必也是折騰了一晚。
蘇見青握住他的手,欲言又止。
他問:“怎麽了?還哪兒不舒服?”
她搖頭。
勸告自己:這只是好,這只是體貼、關懷,這不是愛。
祁正寒有那麽多的花言巧語,但他卻又是遊刃有余,收放自如的。
比如,他從不說未來。
他不會讓他的吝嗇做出讓步,也會堅守最後的坦誠。他不說愛,那就是真的不愛。
她發出的信號等不到回聲,隻好收回自己孤寂飄零的心意。
王盈喬用自己的血為她濺滿了前路,告訴她:不要再往前走了。
見青,不要再往前走了。愛得太滿會很狼狽。
灰姑娘的夢該醒了。
刺骨的冰水撲在臉上,蘇見青冷得打了個顫,她用毛巾細致擦拭掉臉上的水珠,洗漱完出來,問他:“下個月一起去看話劇好不好?”
他疊腿坐在沙發上,平板擱在膝蓋,頭也沒抬,說:“行。”
蘇見青到他身邊坐下,“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就是去看話劇?”
祁正寒揉了下眉心,似是在痛苦回憶:“黎瀅演的,難看得我差點兒睡著。”
她說:“是挺難看,但你很給面子,努力看完了。”
他笑了下:“那不是剛認識,要維持風度。現在不行了,再碰上難看的我會當場走人。”
蘇見青也笑起來:“你嚇唬誰。”
他關閉手邊設備,結束工作,關切問她:“早上吃點什麽?”
蘇見青想了想:“小米粥吧,沒有什麽食欲。”
祁正寒說:“我給你去買。”
“怎麽不叫人給我去買?”她嘲弄道。
祁正寒戲謔說:“那我也要考慮到,有沒有人願意大清早給我跑腿買早餐。”
蘇見青笑彎了眼:“好啊,資本家也開始與民共苦了。”
他敲一敲她的額頭,哂道:“就會擠兌人。”
最後祁正寒給她買了很多種類的早點,其中有她最愛的茶葉蛋。
他說:“排了很久的隊。”
蘇見青驚在臉上,實在不可思議。
不過蘇見青最終隻吃了蛋清,眼疾手快將蛋黃塞到他嘴裡。祁正寒很想說其實他也討厭蛋黃,她看著他耐人尋味的表情,笑得不行,捂住他的嘴巴。
“不許吐出來!”
-
不久後,蘇見青發了一條朋友圈,兩張照片,一張是她的自拍,一張是小青。一人一貓,五官與神態都神似。她說:【是嫡親的閨女兒~~~】
兩秒後,她獲得第一條評論。是江瀲:【哇哇哇好可愛的小貓貓!】
蘇見青還沒有回復,江瀲的消息框就彈了出來:【這是母貓嗎?】
蘇見青:【對。】
江瀲:【下崽崽的話可不可以賣給我一隻?】
蘇見青:【你想養貓嗎?】
江瀲:【嗯嗯。想養隻母的。】
蘇見青:【我把這隻給你,不要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