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圈鍋裡,還剩半個腦花,蘇見青沒跟他客氣,拿過他的筷子,從自己碗中給他挖了一小塊。
祁正寒嘗了一下,臉色瞬變:“你這不是禍害人麽。”他吐出來,“太腥了。”
蘇見青:“還行啊,你要沾點醬吃。”她知道他的嘴巴很挑剔的。
對面在滔滔不絕討論影視行業的發展前景,他們在偷偷講豬腦的味道。
他壓低聲音:“那半個我也撈給你?”
蘇見青也竊竊私語:“那是陳導點的。”
祁正寒看一眼過去,“他沒注意,我給你偷過來。”
蘇見青覺得好笑,就沒有拒絕他。很快,第二份豬腦也落在她的碗裡。
蘇見青偷著樂。想念起兒時和爸爸媽媽去吃席時,碗中堆滿山珍海味,懷念被偏袒的感覺。很久沒有做孩子似的簡單心境。
“哪一天走?”她忽然問道。
祁正寒道:“你是舍不得我走還是巴不得我快點兒走?”
蘇見青:“要是不想聽殘忍的話,你就不該多余問這句。”
他愣了一下,笑著搖頭:“敗給你了。”
蘇見青指他空蕩的碗:“你吃一點吧,胃不好更不能不吃。”
他“嗯”了一聲,撈上來兩塊豆腐:“一會兒去走走。”
蘇見青想了想,說:“下午有約了,看電影。”
“我不信,給我看你買的票。”這語氣,頤指氣使得很。
蘇見青要是有,立刻就理直氣壯甩出來給他看了。她其實也就是找個理由不想跟他獨處。她的表情是被拆穿的局促,祁正寒輕笑:“還會跟我撒謊了。”
他微微往後,倚在椅子靠背,斂眸看她,正色說:“既然你和我說了那麽多心裡話,我也跟你說一說我的心裡話。要不要聽?”
他這一句話成功說服了蘇見青。她點頭:“行。”
臨走時,祁正寒皺著眉嗅了一下自己的夾克,幸好沒有什麽氣味,不然他可能會終止他們接下來的行程,回去洗澡。
秋風掃落葉,步行在非常蕭瑟的一條街,法國梧桐植滿兩邊。蘇見青抬起頭呼吸到很乾淨清爽的空氣,與此同時一片葉子下落拍打在她的額頭,使她眯了一下眼,她甩甩腦袋,乾枯的葉子落地。踩上去,瞬間稀碎。
她穿了件略顯單薄的開衫,抱著臂走在前面,被收緊的衣裳勾勒出很清瘦的骨骼痕跡。
頭髮用鯊魚夾簡單盤了一下,很久沒有做造型,發色還是歸於最原始的深茶,有兩綹墜在她皎白的頸間。膚色像是深冬的雪。
走到一棵樹下,陡然看到樹後面有一對情侶旁若無人地在熱吻。
她頓覺難堪,加快步子。
祁正寒倒是無所謂,款步跟在後面。
有好幾分鍾,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他腿長些,很快就邁到她的身側。
蘇見青跟他待在一起,總是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他的存在每每給她帶來很強烈的燕城的氣息。哪怕是在和自己完全無關的陌生城市,她能透過他的眼,毫不費勁回憶起她在北方生活的點滴。
“這裡冬天應該挺美的。”蘇見青聲音糯糯開口,打破他們腳踩落葉這破碎又沉悶的氛圍。旁邊是歷史悠久的湖泊,湖上有遊人在泛舟,穿著漢服的網紅在斷橋拍攝作品。
她偏頭去看,水色粼粼,清光萬裡。
祁正寒也隨她去看:“冬天帶你來坐船。”
“又沒說要跟你一起,我自己也可以來。”蘇見青往湖邊走。
祁正寒含著淡笑跟過去。
他們靠在護欄看水中的野鴨。
他側靠著,沒有看水,而是看她,說:“我邀請你一起行嗎,給個面子?”
“總是叫我給你面子,你要的面子也太多了,我給不完。”
祁正寒笑彎了眼。
蘇見青還在看鴨子,卻被他扯過了手,她驚慌地要縮回去。祁正寒沒放開,討好姿態:“拉一會兒,讓你感受一下誠意。”
她的手如今比他的還要冰冷。被他的暖包裹住,她一時低眉,默認這奇怪的交流方式。
祁正寒望著她微垂的眼,開口說:“承諾的話,我可以給你,但我相信你要的也不止是承諾。在此之前,我希望能夠讓你感受我的溫度,還有你從我這裡失去的安全感,我盡可能一並補償給你。”
她臉色淡淡錯愕,看他幽深的眼。
他繼續說:“如果那時你還是覺得這一杆秤無法平衡,我也不會後悔了,至少我為我的愛情爭取過一回。”
“到時候再說不強求的話,會少一點遺憾。只是現在,我希望你不要輕易說我們沒有可能。給我一次機會。”
蘇見青聽著他這一番話,每一個音節都非常沉重地扣在她心坎,而她神色淡然去看湖水中遊遠的鴨子。手並沒有反牽住他,隻松松地任由他握著揉捏。
祁正寒撥了一下她的下巴,“在聽嗎?”
良久,她點頭:“嗯。”
他笑了下:“別悶著頭,像被家長訓話似的。”
於是蘇見青抬眼看他。
“同意一下?”他滿是期待。
她凝著的神色終於放松下來一些,微微牽了牽嘴角:“那得看你表現。”
祁正寒放開她的手,微笑說:“謝謝。”破天荒的,他反過來給她道謝。
他的這一些話,比他曾經說過的每一個字加起來都要真摯。真摯到都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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