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著這個解釋,回過神來,才點頭:“哦,我明白。”
“而且,你也說過,我面上最好保持天劍宗的身份,不要與你過於親近。加上冥惑終究要與你為敵,現下傷他,他和至少有半月時間不能做什麽,你想拿下清樂宮,也算少一分阻力。”
“你竟想到這一層,”花向晚笑起來,“倒有些出乎我意料了。”
謝長寂看著她的笑,沒有出聲。
花向晚想了想,見他無事,便擺手道:“你不休息我休息,我得睡了。”
說著,花向晚便脫了鞋,上了床。
其實她也睡不著,但她此刻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殺完溫容大喜之後,莫名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虛感,她好像茫茫然行走在天地,心裡空落落的。
謝長寂在屋裡站了一會兒,走到床邊,他卸下床帳,輕輕躺在她身邊。
她背對著他不作聲,過了一會兒後,身後人側過身,從背後抱住她。
暖意從身後襲來,謝長寂低聲問她:“做吧?”
這話吸引了她的注意,將她從那一片荒蕪的茫然感中拖回來,沒想到這個時候他還能想這事,她忍不住笑起來:“謝長寂,你有完沒完了?”
謝長寂不說話,他聽著她笑,終於才覺得滋長在血液中的不安感消散幾分。
他很難告訴她,他愛的不僅僅是這件事本身,而是只有在他們肌膚相親那一刻,他才會覺得,他真實擁有著她。
這是他唯一能感受她的辦法,也是他唯一能消弭骨子裡焦躁惶恐的時刻。
所以他沉溺於此,食髓知味,恨不得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與她共淪欲海,不得彼岸。
但這樣的病態他難言於聲,便只是靜靜擁抱著她,去汲取她身上那點微薄的暖意,讓自己平靜下來。
花向晚被他這麽一打擾,一時竟有種被拉到人世的感覺,她在昏暗的光線裡看著床帳上繁複的花紋,感覺光透露進床帳,她忍不住伸手去觸碰,輕聲開口:“謝長寂,你在死生之界,屠盡一界後,是什麽感覺?”
說著,花向晚有些茫然:“你完成了師門千百年來一直想做的事,你也為你師父、同門報了仇,那個時候,你應該很高興吧?”
“沒有。”謝長寂想起他站在荒原裡,問心劍平靜下來,滿地鮮血狼藉,他再也感知不到任何邪魔氣息時的心境。
那時候,沒有高興,沒有激動,他甚至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前路,有那麽片刻,他不太明白,為什麽活下來是自己。
他本就無所謂生,無所謂死,可偏生,躍下死生之界的是晚晚,以身祭劍的是師父,被死生之界邪魔屠盡的是同門。
他仔細想著當時,終於開口:“那時候,在想你。”
聽到這話,花向晚回頭,她看著青年的眼神,對方靜靜看著她,說起那一刻,將他召回天劍宗的畫面。
“我突然想起來,有一天夜裡,咱們輪流守夜,那天星光很好,你讓我先睡。等我睡著了,你用狗尾巴草悄悄戳我。”
“然後呢?”
花向晚在他懷裡翻過身,聽著他說這早已遺忘的過往,清楚知道這的確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謝長寂閉上眼睛,聲音帶了幾分笑:“我不想理你,假裝睡著了,以為你就會安靜。結果你發現我睡著了,竟偷偷親了上來。”
花向晚聽著他說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回到兩百年前,少年躺在草地上,她低頭看著他。
他的聲音隔絕了這兩百年的苦難與痛苦,撫平了她心中的貧瘠與枯竭。
她聽著他描述:“那時候我心裡有些慌,但其實又覺得有些高興,我不知道該不該睜開眼睛……”
話沒說完,他就感覺有一雙柔軟的唇迎了上來。
謝長寂沒有睜眼,他感覺花向晚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她主動深入,像是來到當年異界那一片雪地,在冰雪中擁抱住他。
他們隔著兩百年擁吻,療愈著落下的時光,他像少年時一樣溫柔小心,她主動糾纏。
光影婆娑中,她主動坐在他身上,他坐著擁抱她,虔誠埋在她身前。
碧海珠隨著她動作起起伏伏,謝長寂沒有抬頭,他雙手撐在身後,支撐著兩個人,忍耐著她所給予的一切。
足夠了。
他不斷告訴自己。
她活著,他能守在她身邊,他能陪伴她,這不就是他一開始所求嗎?
可他還是忍不住抬頭,目光落在碧海珠上,他盯著它,過了許久,逼著自己挪開目光,按著她的額頭朝下,再一次破開她的識海。
元嬰交纏,靈力交換,結契雙修所帶來巨大歡愉升騰而上,花向晚忍不住低泣出聲。
而這時,魔主房中,青年折扇輕敲著窗戶,緩慢出聲:“你們想讓冥惑暫代清樂宮主,此事清樂宮同意嗎?”
“溫宮主已經去了,清樂宮無人主事,同意與否,端看魔主的意思。”
秦風烈隔著屏風站在外間,語氣是商談,但神色卻談不上恭敬。
青年看著花向晚居住的合歡苑的方向,笑起來:“可溫容臨死之前,已經同本座說了,代理宮主一職要交給花向晚。”
“她糊塗了。”
秦風烈帶了幾分不屑:“花少主金丹半碎,怕是管不了清樂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