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陳麒垂著眼在她開口前說:“走吧,回去了。”
夏茜低垂著眉眼,走在他身邊,抬眼時入目是他猝然紅了的耳尖,應該是冷的吧。
身上圍著的,米白色的圍巾,和她再度見到陳麒那天戴的圍巾很像很像,他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呢?為了多年的故友情?還是藏有私心?
夏茜搖搖頭,讓自己不要亂想,她不該如此揣度,有卑劣私心的只有她而已。
夏茜時不時看向陳麒,他耳尖的緋紅遲遲沒能消散,幾回過後,夏茜終於沒能忍住說:“陳麒,天這麽冷,我們打車回去吧。”
“嗯?”陳麒看向她,“好。”
陳麒連忙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先讓夏茜上了車,而後坐在了她的旁邊,和師傅報了地名後,師傅笑道:“這也沒多遠了啊。”
“天氣冷。”
師傅看了眼二人,理解道:“噢噢。”
在街頭的冷風中吹了一陣,陳麒的酒意儼然醒了不少,頭疼也緊跟著來了,他用手扶著額頭,背靠著椅背。
他輕合著雙眼,眉頭微蹙,坐在一邊的夏茜察覺到了,湊近了些:“你還好嗎?”
陳麒睜開眼,近在咫尺的是夏茜的臉,白皙的膚色,擔憂的神色,微蹙的柳眉,無一不是他心中所念,心中所想。
這麽近的距離,一伸手能摸到,恍惚間,讓人覺得,好像是一場精心編制的美夢。
陳麒沒說話,忽然笑了聲,聲音微啞:“酒氣很重,不好聞,坐好。”
他伸手摸到了夏茜的雙肩,隔著厚厚的衣服,也能摸出她很薄的肩,這是真真切切的觸感,不是夢。
夏茜坐正了,依舊擔憂地看著他,看到他心疼又痛苦的神色,更加擔心,果然不該讓他喝那麽多酒的。
夏茜看著他唇瓣微張,輕聲吐了兩個字:“瘦了。”
夏茜的心為之一顫。
下一刻,陳麒低著頭,雙手掩著臉,不再看她,夏茜還未回過神,又聽到旁邊的人開口。
陳麒的聲音很啞,不複平日裡的端正。
他掩著臉,讓人窺探不到他此刻的失態:“我後悔了,夏茜。”
夏茜還在揣摩著方才陳麒的那兩個字,此時又聽他這麽說,下意識地想到,笑著說:“後悔喝酒了是嗎?喝這麽多。”
陳麒聞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抬頭衝著她輕笑了笑,夏茜從他眼裡看到了很多沒能說出口的遺憾,讓人無限唏噓。
後悔,不止是後悔喝酒。
後悔,是後悔你不告而別時沒能找你討個說法,後悔,是後悔十七歲的我沒能開口把你留住,後悔,是後悔後來的每一次再見,都沒能開口喊你回頭。
“嗯,後悔喝酒。”陳麒靠上了椅背,歪頭衝她笑。
夏茜看著他笑,自己也笑起來說:“後悔,就該少喝一些的。”
後悔,那就該開口的。
到了小區裡,陳麒照舊把夏茜送到樓下,哪怕他眼裡的醉意還未消散。
夏茜擔心他:“你真的可以嗎?”
陳麒笑:“可以的,我還能走直線,沒什麽大問題。”
陳麒下意識地就在她面前表演了一套醉酒走直線,夏茜看著他歪歪斜斜地走路,不由笑出了聲。
少時她沒見過陳麒喝酒,更別說陳麒喝醉了,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學會的喝酒。
走完直線的陳麒抬起頭,十分驕傲地衝她說:“你看,是走的直線吧!”
此刻的陳麒就像個做對了題等待誇獎的小孩,夏茜被他逗的心情愉悅,配合點頭笑:“是。”
“那你上去吧。”陳麒站在她面前不遠處看著她。
“好。”夏茜往樓梯間裡走去,和站在外面的陳麒擺擺手,示意他回去吧。
陳麒見她進去了,站了片刻後,才往隔壁樓走。
夏茜在樓梯間裡看到他往回走了,這才悄聲出來,離得遠遠的,跟在陳麒的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他身姿挺拔,穿的是長款的呢子大衣,單看背影,也讓人為之著迷,和他放才的可愛醉態又截然不同。
她看到陳麒忽然停住了腳步,從口袋裡拿出了什麽東西,低頭將那東西拆開,送進了嘴裡,燈光的照耀下,夏茜從側面看到了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的明黃色糖紙。
是陳皮糖,陳麒有那麽喜歡吃陳皮糖嗎?
陳麒站在路燈邊上,挺拔的身影,微垂的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這模樣有些莫名地落寞。
夏茜的心微微疼著,站在不遠處,直到看到陳麒進了樓梯間,她才戀戀不舍地轉過身往自己家的樓房走去。
她突然有些看不明白自己,這還只是簡單的不甘心嗎?
進了樓梯間的陳麒,忽然又往外走了兩步,果然看到了正往回走的夏茜,他就站在樓梯間外,目視著那道纖細的身影漸漸消失,走進了旁邊的樓梯間裡。
才回過頭進了電梯間,他抿著嘴,唇齒間的酸甜四散溢開,他翻出手機,打開剛剛拍下的那張照片。
不遠不近,但又有一些挨著的影子,全然入鏡了的兩個影子,是他們時隔十年後的第一張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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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陳麒中午休息時間忽然收到一條來自堂妹的微信消息。
她發來一張圖片,緊接著發了條消息。
堂妹:【哥,你看這個像不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