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戈說“黑臉姑娘”是他的妾,而不直接說是他的妻,就是怕她日後在世家夫人之間不好走動。人言可畏,人前或許還有人讚一聲巾幗不讓須眉,可人後就指不定會傳出什麽流言蜚語,這是這個時代女性的悲哀。
黑夜裡燕明戈的嗓音格外低沉,“如今兵荒馬亂,還沒有幾個閑人會管到我納了幾房小妾上來。”
林初仔細一想覺得也是,姚城主將還會重用燕明戈,自然不可能為難燕明戈。
李建業那個小人,倒是怕他會出什麽么蛾子。
不知不覺間,他其實已經為她擋下了許多東西,林初想著有沒有什麽能提醒他的地方,把蠻子打出關外是一場長久戰,林初記得原著中有提到過,蠻子有一次差點燒了大昭軍隊的糧草,最後糧草雖然保下來了,但適逢大雨,蠻子為了解恨乾脆劃破了運鹽車隊的袋子,所有送往邊關的食鹽都才雨水裡淋化了,融進泥濘地裡……
朝廷得知邊關斷鹽,愈發昏庸的皇帝直言又不是斷糧,三軍將士有什麽不能上陣殺敵的,那一戰可以說打得十分慘烈。
不過現在還沒過年關,下暴雨是在開春以後了,這事還早,林初現在提醒了也沒用。
想著六皇子還在邊關,林初琢磨著要不要提醒一下燕明戈跟六皇子走進一些呢?畢竟那是未來的天子。不過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想法,大反派不是別人,她還是別自作聰明的去左右他的想法。
“你要是再不睡,我就做些別的事情了。”燕明戈分外低醇的嗓音忽然在耳畔響起。
林初瞪大了眼,“你怎麽知道我沒睡?”
燕明戈輕笑一聲,“你那對招子骨碌碌轉得跟什麽似的,是睡著的樣子?”
好吧,夜視能力好,了不起。
“我睡了我睡了。”她閉上眼睛想睡,猛然想起,這間屋子裡就這一床薄被,他全給她裹上了,那他蓋什麽?
林初有點良心不安,又瞅了燕明戈一眼。
“怎麽了?”他問。
“你沒被子蓋,夜裡不會著涼嗎?”
燕明戈好一會兒沒出聲,就在林初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卻聽燕明戈帶著幾分調笑的口吻道,“你這是在邀我跟你蓋一床被子?”
林初:“……不了不了,我覺得你還是凍著吧。”
燕明戈:“娘子盛情邀請,為夫哪能拒絕。”
片刻之後,林初炸毛了,“手給我拿開!”
“娘子若是不想隔著衣服被為夫抱,那就脫掉給為夫抱。”他語氣慢悠悠的,怎麽聽怎麽欠扁。
“燕明戈你混蛋!”
***
驛站裡。
因為受傷睡了一整天的六皇子,這時候並沒有多少睡意,他捧著一本書靠在床頭,只不過半天沒見他翻動一頁。
這次羌城一劫,似乎讓他一下子成長了不少,明明還是那個少年,眉宇間卻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有人推門進來,將一碗銀耳粥放到了他旁邊的矮幾上。
六皇子伸手去夠,發現距離有些遠,眉頭就是一皺,他往前彎了一下腰,才端起了粥碗,結果因為太燙一下子就打翻了。
聶雲見到這一幕,慌忙跪下,“殿下恕罪,是屬下疏忽!”
六皇子不耐煩揚了揚手,“本殿下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聶雲起身,房間裡沒人說話,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
以前給六皇子送粥添衣這種事,都是白公公來做的,可是如今白公公不在了……
六皇子一個人在床邊枯坐了一會讓,突然用力把手中的書卷一甩,書卷砸到了對面的牆壁,帶倒桌上的花瓶,乒乒乓乓又碎了一地的東西。
聶雲低垂著頭不敢說話。
“聶雲,”六皇子開口的嗓音有些啞,“寄給我母妃的信裡說我一切平安。”
“這……”聶雲有些猶豫,作為六皇子的貼身侍衛,讓六皇子在西北之行中受了傷,他已經算失職了,若是再謊報六皇子的傷勢,他怕回宮後六皇子的母妃雷霆大怒。
“聽我的,我現在人不在京城,母妃必然關心則亂,羌城被屠城的消息傳回京城,你覺得她會心安嗎?若是再知道我受了傷,我怕母妃受明妃一黨的挑撥,跟二皇兄一黨硬碰硬,這樣咱們才是被明妃一黨當做了刀使喚。”六皇子的聲音似乎十分疲憊。
明妃就是三皇子的生母。
聶雲聽了這番話,總算是明白了問題的關鍵所在,後背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都說皇家水深,果真不假,不過是報個平安與否的信,中間都能參雜這麽多彎彎道道。
“屬下明白了。”他躬身道。
六皇子這才點點頭,他又問,“燕珩活著回來了嗎?”
他之前受了傷,服了藥之後昏睡了一天,現在才來得及處理眼下這些事情。
“那些散兵遊勇,委實有幾分本事,大多都活著回來了,燕珩和他手底下一幫人都被姚城主將編制了,現在燕珩封了千戶侯。”聶雲道,“下午姚城主將又派人前來探望殿下了,送了不少東西,不過那時候殿下還睡著,屬下就沒讓他們打擾殿下。”
“安定遠是個純臣,燕明戈到他手底下了倒是無可厚非,這樣,你明日挑些東西,讓人送去燕珩府上。”六皇子說著疲憊揉了揉眉心,習慣性叫了句,“喜子,給我按按。”
叫完這聲,屋子裡就陷入了一種空洞的沉默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