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雞湯不知是用什麽法子熬出來的,味道香濃,卻不見一點油腥。反派又難得這麽殷勤,林初就賞臉喝完了。
一直到宋拓拎著大夫急吼吼回府給她把脈,林初都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患了什麽不治之症。
燕明戈說他下山後,他師父不能再見他,而今天他師娘見了自己,是不是說明,自己也是大限將至?
這個怎麽看都屬於無稽之談的念頭,在燕明戈和荊禾的反常襯托之下,愣是把林初給嚇出了一身冷汗。
等大夫閉著眼把脈,捋著山羊胡一臉深沉之時,林初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最終,大夫收回手,起身朝著燕明戈和林初拱了拱手:“恭喜燕都尉,恭喜燕夫人,是喜脈。”
還好,死不了。林初松了一口氣。
等等,喜脈!
林初錯愣瞪大雙眼:“相……相公……”
燕明戈之前給林初把脈時就察覺到了,不過他並不確定,這才請了姚城的婦科聖手過來重新把脈。
得到確切消息是喜脈,他瘋狂上揚的唇角怎麽也掩飾不住,握緊了林初的手。
“目前胎兒才一月不到,但胎息很穩,燕夫人身體康健,定能坐穩這一胎的,我再開幾幅安胎的藥。”大夫也是打心眼裡歡喜,說了不少祝賀的話。
“荊禾,送大夫去開方子。”燕明戈道。
“好嘞!”荊禾是個機靈的,帶大夫到偏廳開藥方時,給了大夫一個紅封。
大夫連連擺手,說什麽也不肯收:“燕將軍是位良將,燕夫人也是女中豪傑,若不是燕將軍夫婦,這姚城還在不在都不好說,今日大勝蠻子,燕夫人又有孕,這是兩大喜事!我們啊,都盼著燕將軍和燕夫人好呢!”
聽見大夫這般誇讚兩位主子,荊禾心中也十分歡喜。
房間裡,下人們都退下了,燕明戈才坐到了床邊,隔著被子輕輕撫摸林初的肚子,嗓音竟有些發顫:“初兒,我們有孩子了……”
林初本來想說這丫的一驚一乍,差點沒嚇死她,看著燕明戈這從不示人的柔軟一面,她心口像是被什麽填的滿滿的,回應一般把手搭在了燕明戈手背。
燕明戈捧起她的臉,他似乎想吻她,卻又不知先吻哪裡好,拇指摩挲她的臉頰,最終把唇印在了她額頭,極致的虔誠。最後才把人狠狠的揉進了懷裡,嗓音沙啞:“苦了你了。”
林初把頭靠在這個人的肩膀上,像是把余生也靠了上去。她說:“遇不到你,我才苦。”
這句話觸動了燕明戈心底的某根弦,她把人抱的更緊了些。
想到孩子,林初不免就想到了衛柔,她道:“現在西北這邊暫時是不會打仗了,咱們想法子把師姐接回來吧。”
燕明戈說:“好。”
***
一處僻靜的山間別院。
“滾!”
碎碗的瓷片在房間裡砸得到處都是。
衛柔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摔碎了藥碗。
那個人終於出現在房門口,他一言不發,長身而立,像是一株修竹。
沒有回頭,但衛柔知道就是他,那個人的氣息,那個人的步伐,那個人的一切……她怎麽可能認錯。
“阿柔,別任性,喝藥。”他沙啞的嗓音裡包含了太多疲憊。
“你說過不會再干涉我的生活。”衛柔冷硬道。
“不干涉,不代表我能眼睜睜看著你去死……咳咳……”慕行風低咳幾聲,才自嘲一般道:“放心,你在我這裡待不了多久,姚城一戰,燕珩勝了,他的人很快就會找過來。”
聽到這話,衛柔睫羽顫動幾下,聲線依舊冷硬:“那自然再好不過。”
慕行風嘴角苦澀的弧度又深了幾分:“那就喝藥吧。”
他把藥碗遞了過去,衛柔接過之時,指尖似乎和他的指尖相擦而過,近在咫尺的溫度,誰都沒勇氣再去握住……
衛柔接過藥碗一飲而盡,慕行風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上面似乎還殘留著那讓他眷念的溫度。竹青色的廣袖遮掩之下,他把手攥成了拳,收緊,收緊,再收緊。
嘴角掛著的那絲笑那麽溫柔,廣袖之下握拳的手指,卻幾乎已經嵌進掌心。
他該用什麽,去挽留他的姑娘啊?
“你可以走了。”衛柔喝完藥,冷冷看向慕行風。
慕行風的目光在衛柔隆起的小腹眷念停留幾秒,苦澀點點頭,轉身一步步朝門外走去。
在他轉身的刹那,一直被衛柔強忍在眼眶裡的淚水,終是奪眶而出。
“阿柔。”他在門口處站立,卻沒再轉過身。
衛柔狼狽別過頭,努力平複了呼吸,才用聽不出異樣的聲音冷漠回復了一聲:“我們之間,還是不要再這般稱呼。”
慕行風嘴角明明帶著笑,卻隻叫人覺得發苦。他沉默良久,才說:“好。”
“我要成親了。”他說這話時,眼底已是一片死灰般的絕望。
衛柔雙手克制不住的發抖,她拽緊了身下的被衾,咬緊牙關,任眼淚簌簌落下,才艱難道出兩字:“恭喜。”
說好的放下,築起的心牆卻在這一刻這麽不堪一擊。
衛柔從來都沒覺得這麽疼過,心臟的地方,像是被千萬隻手撕扯著,她以為自己早已經麻木了,在這一刻依然鈍痛得叫她喘不過氣來。
慕行風嘴角翕動,最終也回了她兩字:“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