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當人家妹妹,現在當人家老婆,把要求提高一點。”他反手撐地,一手捏著啤酒瓶,一口仰盡,“要是我有能耐,我也想把半個藤城買下來送給你,那才是真幸運之城。”
“你就做夢吧。”苗靖橫他,睇眄流光,“就這樣就夠好了。”
陳異歎口氣,去摸行李箱的煙盒,他身邊經常會放著一盒煙,但沒有打火機,想事情的時候習慣性聞聞煙草味,捏在手裡揉一揉。
“這麽好的日子,能不能破例讓我抽支煙,總覺得要一口煙霧,回報這麽多年的起起伏伏。”
苗靖隻肯讓他抽一口。
他起身去廚房開燃氣,把煙點燃,又回到苗靖身邊,挨著她坐下,把煙遞過去:“你來抽。”
苗靖嫌棄地湊近過濾嘴,皺著細眉淺淺吸了一口。
他的唇旋即貼上去,吸吮她唇腔裡混合著尼古丁的甜蜜 ,腔裡的煙霧經由吻傳遞在兩人唇間,再吸吮她嘴裡的味道,柔滑香甜又暈眩的感覺。
兩人傾倒在地板上接吻,那支煙一直夾在他指尖,卻再未曾納入唇間,時間太長,淡青煙霧嫋嫋彌散在兩人身邊,長長的一截煙灰悄悄跌在地板上,最後一切都歸於寂然。
好像還是少年時心動的感覺,只有他們兩人的家,香煙味的親吻和親昵,彼此從來都沒有忘記。
回藤城之後,新生活安排得滿滿當當,陳異先去提車,時隔多年再開回凱迪拉克,無他,一個紀念而已,苗靖入職的是藤城新的汽車零部件公司,當設計部工程師,就在原公司主機廠的隔壁,順帶就在廠裡買了部代步車。
至於馬上要上小學的小橙子,除了要幫她找學校找歸屬感,還要幫她找朋友,正好波仔家有兩個孩子,帶著一起去遊樂園瘋玩兩圈,為此苗靖還破格允許陳異晚上十點帶著她去逛夜市吃夜宵,小橙子被燈火輝煌人潮湧動的夜市驚呆了,在波哥大她從來沒有晚上九點出過門,也沒有在沒有大人的陪伴下自己去路邊小店買冰激凌。
陳異忙著應酬,先請周康安到家裡吃過一頓豐盛晚飯,當然先要跟波仔他們吃吃喝喝談談舊情,也把苗靖帶去了,其實苗靖出現在包廂的時候,氣氛小小的凝滯了那麽一下。
知情人怎麽不記得,這兩人以前當兄妹的時候冷冷淡淡的模樣,苗靖根本懶得搭理陳異,說話也從來不客氣,有時候也能直接冷冰冰的懟陳異,波仔印象更深刻,沒忘記苗靖當眾冷嘲異哥和在醫院那陣的詭異氣氛,還有在波哥大起先那一兩年全靠苗靖養家,自己委屈在家洗衣做飯甘當家庭煮夫,沒想到這回在酒桌上,苗靖坐在陳異旁邊溫溫柔柔,千依百順,默默自覺給他斟茶倒水,跌破了眾人的眼睛。
“還是異哥厲害。”大家十分捧場,“走到哪都吃得開混得開,女兒漂亮,嫂子也貼心。”
陳異慢悠悠吃著苗靖剝過來的蝦,眉尾高揚飛起:“外頭怎麽混都行,在家還是要有點骨氣。”
這頓晚飯結束,波仔不小心看見苗靖上車的時候踹了異哥一腳。
陳異其實在國內有個小廠,是個哥倫比亞的一個朋友聯合在廣州那邊辦起來的,主銷哥倫比亞市場,回到藤城,也要把貿易公司打理起來。
其實還帶了一筆投資回來,在回國之前已經開始準備了。
那天陳異終於帶著苗靖和小橙子去了趟以前的家。
那片居民區已經破敗,附近已經拆了個乾乾淨淨,完全看不出以前的丁點影子,唯有那兩棟老樓,孤零零灰撲撲地佇立在陌生的環境裡,像耄耋老人,毫無一點生機。
灰色的牆上寫著大大的“拆”字。
“爸爸媽媽,這裡的房子好破啊。”小橙子好奇地望著四周。
鑰匙插進鎖眼,發出吱嘎生鏽的聲音,推門進去,陳設似乎陌生,又無比熟悉——兩室一廳的房子,灰撲撲的舊家具,罩了防塵罩的沙發和電視,用力推開兩間臥室的門,灰塵隨著氣流撲入鼻腔,都是很簡單的布置,兩張顯眼又光禿禿的床。
左邊那間是陳異的,右邊那間是苗靖的。
“這是爸爸媽媽從小到大的家,爸爸媽媽住過的房間。”
“爸爸年輕時候的衣服,媽媽小時候念書的課本,用了十幾年叮叮響的鬧鍾,一起喝水的杯子……”
苗靖的手指在牆上撫過,摸著指尖的灰塵,竟然也有眼眶酸脹的感覺,小橙子捏捏她的手,天真問:“媽媽,你和爸爸從小就生活在一起嗎?只有你們倆個人住在這家裡嗎?你們的爸爸媽媽呢?”
她衝著女兒勉強笑了笑,兩滴眼淚沿著眼角潸潸而下。
陳異摸摸女兒的腦袋,黑眸幽幽,也沒開口說話,把苗靖和小橙子一起擁進懷裡。
“正好趕上,這片區域都要拆遷。我把這塊地買下來,苗靖,這麽好的風水,你可以想像一下未來……這些都是你的……”
也許不能為你買一座城,但至少能為你買一個家——
在最初相遇的地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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