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枳揚了下唇角,走過去站在另一邊把手搭在欄杆上。秋天到了,山腳下一片楓葉林,黃了一半。
“你經常騎車嗎?”徐枳趴在了手臂上,很深的吸了一口氣,山上的空氣清涼,有秋天的味道。野菊花的清苦,混著不知名野花的香氣。
“少年那會兒騎車,不過不是這樣平靜的速度,那是極限運動。”齊扉仰起頭,喉結落在光下,他眺望遠處,“我有一段時間挺墮落,什麽極限玩什麽。”
徐枳轉頭看去,齊扉棱角分明的臉在烏雲下有些清冷,他看了過來,猝不及防,四目相對。
“不是國內,合法極限。”齊扉單手抄兜,高大的身型倚靠在欄杆上,睫毛尖上沾著一點晨光,“現在待在娛樂圈也是一種極限。”
徐枳把臉埋在手臂裡,擋住了彎下去的眼。
齊扉居然會玩梗。
“我以為你讀書時會是那種很文靜的學生。”徐枳有些困,她趴在手臂上側臉看齊扉,“名列前茅。”
穿著白襯衣,學習很好很安靜那種學長。
“學習不差,但不文靜。不是話多,就是脾氣不好。”齊扉語調淡淡,說道,“如果你是學生時代那會兒認識我,可能會對我退避三尺,你不會喜歡那個時候的我。”
這話就很耐人尋味。
難道喜歡現在的你?
確實,徐枳不討厭現在的齊扉。
“不一定,那是我們沒認識,認識了說不定早就成朋友了。” 齊扉這麽耀眼的人,誰能拒絕的了?徐枳有些困了,困意來的很突然,她轉身走向路邊的長椅,說道,“我去坐一下。”
一定的很,他又不是沒經歷過。
“困了?”齊扉抬手脫外套。
徐枳反應過來立刻拒絕,“我就坐一下,沒那麽嬌氣。山上挺冷的,別脫衣服,別感冒了。”
“困了就回去。”齊扉抬起手腕看時間,說道,“五點十分,今天陰天應該不會有日出。”
“沒那麽困。”徐枳說道,“你看你的風景,沒事。”
齊扉看著徐枳,拉鏈拉回去往後靠在欄杆上,“喜歡……這裡嗎?”
“挺好。”徐枳點頭,靠在椅子上,旁邊種著一棵柳樹,樹葉垂到她的臉上,反覆的打她,徐枳歪了下頭,說道,“你車上有刀嗎?”
“有,要刀幹什麽?”齊扉邁開長腿走回去,車鑰匙上帶著一把折疊刀,他卸下刀遞給徐枳。
徐枳削掉了垂到她臉上的柳枝,齊扉移開眼,壓下了眼底的笑意。
小孩。
片刻後,寂靜的山間響起了清越的鳴叫,很短促,又有節奏。
齊扉緩慢的回頭,徐枳捏著三個削好的柳枝,柳枝嫩枝是可以分離樹皮與枝乾,能做一個簡陋的口哨。她皙白的手指間還夾著兩片柳葉,她在調聲音。
徐枳認真的樣子特別有魅力,她的頭髮松松散散的扎著,有幾縷垂落到她皙白的肌膚上,她早上起來可能就洗了臉,不施粉黛的肌膚細如凝脂,辰光落在她的肌膚上,不知道是哪個更白。
一個很熟悉的小調響起,但很快就被她否定了。簡陋哨子和被吹動的樹葉,斷斷續續的連。
她的指尖還帶著柳樹青汁,空氣中彌漫著樹木的清苦。
木質口哨可以根據外皮的長度調聲音,但很有限。徐枳調了幾個聲音都不太滿意,放下小刀和樹枝去研究柳葉的聲音。面前多了一道陰影,徐枳抬眼看去,齊扉撿起了她做的那幾個口哨,轉身坐到了她身邊。他垂下細密的睫毛,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撥弄著三根柳條,隨後他把柳條放到了唇邊。
柳條的聲音挺普通的,一個緩慢的陌生的曲調在齊扉的唇邊響了起來,很慢很平靜,仿佛世界都靜了下來。
“你會玩這個?”徐枳拿柳音吹了個高音,說道。
“以前,有個朋友教我玩過。”齊扉往後靠在長椅上,垂著睫毛遮住了情緒,玩著那三截小木頭,偶爾吹一個音調,說道,“萬物皆有聲音。”
“對,萬物皆有聲音,萬物皆可愛。”只有我不爭氣。
徐枳往後靠在椅子上,柳葉的聲音就很有限了,單獨成不了調,她放下了樹葉感受著鳳凰山的風,確實很溫柔,“我有抑鬱症,挺嚴重的那種。外婆去世後,我有了自殺傾向去醫院確診的。我治療了很久,我現在,情緒並不是特別穩定。”
齊扉吹著一個陌生的曲調,很有安撫作用,仿佛在告訴徐枳,他知道。
“齊扉。”
齊扉停下了口哨,抬手過來蓋住了徐枳的眼睛。他的手掌寬大,指骨關節很長,擋住了全部的光,世界一片漆黑。徐枳僵住身體,筆直的坐著,她心跳的有些快,後頸麻嗖嗖一片。嗓子很輕的動了下,她剛要出聲。
過界了,越線了,在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懸崖,就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比飆車還刺激,是世界的盡頭,是邊界線。
額頭上碰到一片溫熱的潮濕,很短很快,如同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萬物皆有聲音,聽。”齊扉的手還蓋在徐枳的眼睛上,他的聲音很沉,可字句清晰,緩緩道,“萬物愛你。”
木質口哨聲悠悠揚揚響了起來,曲調平緩寧靜,像是山泉流淌過森林,像是星星亮在浩瀚宇宙。是大自然的聲音,也是最原始的聲音。
鳳凰山的風溫柔,溫柔不過齊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