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箏啃著禦膳房做的燒餅夾肉,疑惑:“砍什麽?”
當然是砍腦袋,說是方天灼禦花園散心的時候聽到有幾個小宮女議論他要廢後,他耳聰目明,當即把人抓了過來,問是從何處得來的這個消息,宮女立刻咬了其他人,一個咬一個,很快就咬出來好幾百說閑話的宮人,如今已經全都趕到一處,他要一個一個拉出來,親自觀刑。
何箏驚愕不已:“現在?”
“如今人都在尚刑司了,您看這事兒……”
何箏丟了燒餅,皺起眉站了起來,道:“備轎。”
何箏坐在轎子裡被顛的頭暈眼花,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便聽到一片嘈雜的哭喊聲,他緩了緩暈乎乎的大腦,抬步走出去,一眼便看到坐在上方的男人,下人撐著黃羅傘蓋站在他身後,他則懶洋洋的坐著,正在玩弄著一枚扳指,仿佛下面的求饒慘叫只不過是夏日樹林裡的知了,與他無關。
下方一層禁軍圍著數百個受到驚嚇蜷縮在一起的宮女太監,手執□□,邊上有幾個艱難挪動的宮人,像是想逃而被刺傷的,還有其他禁軍押著哭喊不停的人朝這邊走,然後一把推進去,他們像是被驅逐進獵場的雞,等著被一個個的奪去生命。
不知誰先看到了他,忽然有人高喊:“皇后!皇后救命!!”
一時之間,何箏耳朵幾乎都被震聾,這群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在被禁軍圍成的圈內紛紛跪了下去,宮女灰頭土臉,太監帽子歪斜,哭喊著對他磕頭:“求何皇后救命!”
何箏下意識扭頭,高處的男人居高臨下,面無表情的抬手微微一壓,禁軍高喝:“安靜!”
空氣陷入寂靜,何箏吸了口氣,慢慢的走上去,屈膝要跪的時候,卻聽他道:“平身。”
何箏抬頭,四目相對,方天灼將下朝後忘記卸下的扳指套回手指,對他伸出了手。
何箏抿了抿嘴,抬步上前,把手交到他的手中,方天灼眼神溫和:“箏兒怎麽過來了?”
“我聽說,您要降罪。”
方天灼頓了頓,解釋道:“這群奴才妄議朝事,實在該死。”
廢後如立儲,的確歸朝事,這群人也太過膽大妄為,何箏低下頭,輕輕握緊他的手指,“可以不殺嗎?打幾板子,給個教訓便是了。”
方天灼看他一陣,笑道:“朕的皇后可真是菩薩下凡。”
何箏不安的看向他,他要早知道自己跟方天灼生氣會牽連這麽多人,就忍了。這樣一想,他又覺得好委屈,為什麽每次都是他先服軟:“可以嗎?”
方天灼見他眼眶濕潤,立刻站了起來,伸手撫了撫他的臉頰,道:“朕依皇后,都依皇后。”
他拉著何箏的手,轉身道:“今有皇后為爾等求情,朕可不殺。”
所有人大喜過望,紛紛跪謝,山呼皇千歲。不過死罪雖然免了,活罪卻逃不掉,南門良走下階梯,揮手道:“拉出去,一人三十大板。”
何箏忙道:“那裡面有被刺傷的,板子就免了吧。”
南門良轉身去看方天灼,後者彎了彎唇:“免了。”
“要不……”何箏試探的伸出兩根細白的手指:“二十板子?”
方天灼頷首:“那就二十板子。”
何箏松了口氣,道:“一人減二十板子,聽到了嗎?”
尚刑司的人懵了一下,急忙行禮:“奴才領命。”
何箏先被送了回去,方天灼目送轎子離開,重新坐回椅子上,眼中帶了幾分愉悅。
南門良看在眼裡,暗暗放下了心。這段時間陛下跟皇后冷戰,皇后沒來找過陛下,陛下又顧忌面子,每次走到披澤殿拐角瞅瞅又退回去了,如今皇后專門過來那些人求情,也算是主動求和了,陛下今晚想必……
“擺駕披澤殿。”
得,不用等晚上了。
何箏前腳剛進門,方天灼後腳就過來了,他靠在椅子上裝睡,一動不動,也不迎接。
南菁上前要喊,卻見方天灼抬了抬手,忙躬身退下。
方天灼彎腰看何箏,輕輕握住了他的手,這雙手漂亮的像一對工藝品,精致柔軟,他看了片刻,緩緩與之十指交纏,湊近吻了過來。
何箏不得不睜眼看他:“陛下。”
“還在生朕的氣?”
何箏扭過臉:“沒有。”
方天灼伸手抱他,何箏感覺自己像一隻貓,被他輕松抱起摟在懷裡,他抬頭瞪方天灼:“您答應我不亂殺人的。”
“朕沒有濫殺。”
“那您抓那麽多人做什麽?”
方天灼的鼻尖埋進他的脖子輕嗅,何箏皮膚能感覺到他微涼的鼻尖,他縮起脖子皺起臉,聽他道:“他們造謠,朕與箏兒感情不和,箏兒難道不生氣?”
何箏平靜道:“我不生氣。”
方天灼頓時不悅:“為何不生氣?”
何箏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我們本來就感情不和,事實如此,為什麽要生氣?”
方天灼神色開始陰沉,胸腔一股憤怒壓抑的朝上翻滾,何箏被他看的不舒服,道:“您把我趕出了養心殿,難道還不是感情不和嗎?”
“那是因為箏兒過分霸道。”
“我……”何箏不可思議的張大眼睛:“我過分,我霸道?”
“正是。”
“你……”何箏的腦袋被他一把按住,方天灼道:“有話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