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寧祺就回了屋,翻出地圖研究起離江來。他雖擔心駱玄策,但此時已是深夜,貿然出去最大可能是自己身陷險境,到頭來可能弄巧成拙,什麽忙也幫不上。
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找出治理之道,解決西城危機,讓更多百姓獲救,讓駱玄策平安。
寧祺房間的燭光一宿未熄,等到他第四次想叫夥計換燭芯時,才發現天光已然大亮,他收好鋪了滿桌案的宣紙,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強打起精神洗漱,匆匆吃了兩個饅頭之後就打算啟程去尋駱玄策。
小六想跟著去,被寧祺以出門前要聽他話的理由搪塞過去,並讓他留在西城打聽西城使的消息。
陌十七知道今早寧祺要出門,早備好了一艘漁船,這漁船不大,但勝在能遮風避雨,看上去清爽乾淨。雨終於小了些,但積水直接匯成了河流,入目都是黃橙橙的泥水,好在西城地勢平坦,否則船行在上面,有很大風險。
因著水患原因,守城人倒松懈了些,查戶籍時,陌十七用不知哪裡順來的蒙混過關,之後,問了理由便放二人出了城。其實可以不走這一條路,洪水早已衝塌了薄弱的土牆,除了堅硬的城門,其余地方千瘡百孔。
但從城門方向出發,更接近離江堤壩,寧祺是一刻也不想等。
小漁船在洪水裡搖搖晃晃前進,好在此時沒有疾風,水流也不是很急,否則倒真要費一番功夫。
寧祺與陌十七抵達離江堤壩一個村落時,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此時天依舊霧霾霾的,似乎在醞釀著更大的風暴。
村落裡還有一些無法離去的村民,寧祺上前問了情況才知道,玄王派了士卒安排村民到附近的高山上安營扎寨,但那裡沒有食物,他們又餓得慌,就商量好造了竹筏回村裡尋找吃食,不料一時大意,讓竹筏被洪水衝走了,眼下正打算拆木板造船回去。
一番交談之後,寧祺將漁船借給村民裝食物,林林總總裝了整艘漁船的三分之一,然後一行人搭了船前往前面那座山峰。
這山其實也沒有多高,但於百姓而言,已然是最後的避風港。
寧祺上了山就到處尋找駱玄策的身影,可惜,山頂除了村民和幾個保護百姓的士卒之外,沒有駱玄策的身影。
因著寧祺幫了村民大忙,幾人拿著烤紅薯過來致謝,寧祺搖頭說不用在意,又裝作不經意問道:“我聽說玄王被聖上派到此地治水?”
“小兄弟說得沒錯,玄王的確來了。”
“那為何不見他的身影?”寧祺脫口而出之後又覺不妥,急忙加道:“我聽聞玄王英姿颯颯,甚是好奇,想一睹究竟。”
那人倒是個真誠淳樸的村民,也並未多想,“玄王一早就去了離江堤壩,想法子治水呢,喏,瞧見了嗎,那中間的帳篷,就是玄王的。不過小兄弟真有眼光,這玄王倒真真生的一副神仙容貌,叫好些姑娘暗許了芳心。”
順著村民指的地方,寧祺看見了個稍大一些的帳篷,又聽了村民那句有眼光,再到姑娘暗許芳心,還用了好些這個詞,一時有些好笑,心中卻道:這家夥早就是我寧祺的人了,旁人大概只能肖想了。
“那玄王何時方歸?”
那村民撓撓頭髮,“聽玄王部下說,順利的話,今晚趕回來,畢竟離江堤壩崩塌,那方地勢低窪,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老鄉,您這缺不缺夥夫?您看我可以嗎?”寧祺忽然問。
那村民怔了怔才明白過來,打趣道:“你這小娃子,為了見玄王都願意當夥夫了?看你皮細肉嫩,哪裡能做得來這種活計,罷了罷了,我家娘子是這裡的廚娘,晚些時候我讓他帶你過去。”
得來全不費工夫,寧祺對村民道了謝。
待落日時分,一個高挑的女人找到了他,帶他去臨時隨意搭起的灶台。
看著面前的白米,寧祺忽然想到前世他喝了半年的清粥。
田螺姑娘
暮色灰蒙蒙壓下來,駱玄策還未歸來。
寧祺緩緩攪拌著鍋裡的粥,隨著時間推移,握著杓子的手越來越緊,蔥白的手指毫無血色。
不知過了多久,寧祺聽到人群嘈雜起來,忙扔了杓子疾步出去。
是駱玄策回來了。
人群中的駱玄策高挑,冷漠又實打實的俊朗,多年的大漠生活將他打磨得更加堅毅,周身的鐵血之氣哪怕再大再汙濁的雨也無法將其衝刷乾淨。
隔了兩天,他終於又見到了這個男人。
懸在心頭的巨石終是穩穩當當落了地,寧祺見人群中冷著一張臉的駱玄策,勾唇笑了笑,重新回了灶台邊。
“小娃子,你怎還在這哩,方才玄王殿下回來了,你不過去嗎?”先前那個淳樸的村民特意來尋寧祺。
“這就去,”因水患緣故,沒有食盒,寧祺隻得左手端一碗清粥,右手拿一小碟野菜,看上去有些高興:“叔,多謝你了。”
“甭跟叔客氣,你既以玄王殿下為榜,將來定會像他那般光明磊落,做個守邊禦敵的好人。”
寧祺停下腳步,鄭重應了聲才離去。
阿策,你看啊,世人眼裡你就是英雄,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寧祺本著一鼓作氣的心思到玄王帳前,正要進去,卻被攔了路:“什麽人,不得擅闖玄王營帳。”
“軍爺,我是新來的夥夫,嬸子有事走不開,特讓我來為王爺送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