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成為一個真正的戰士,接受所有的挑戰,服從所有正確的命令。——這是我答應他的,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沒有叢風就不會有今天的梁上君。我他媽活著就是為了他,你讓我怎麽放下!怎麽放……”
他沒有說完。聲音被哽住了。
他看見眼前的軍服上揪起了幾處褶皺,蜿蜒的線條,墨綠的迷彩。有一隻手摁著他的腦袋不讓他抬頭,他在這些褶皺裡平靜下來。
胸口的劇烈的起伏撞上了另一個胸口平緩的起伏,肩膀上被一條手臂緊緊圈著,結結實實的一個擁抱。很重。
梁上君有點愣神。
這個擁抱不像父母的擁抱那樣溫暖安寧,不像兄弟的擁抱那樣輕佻愉快,不像女友的擁抱那樣香甜柔軟。這個擁抱重得讓人肋骨都發疼,就只是簡單的兩個字——我在。
耳邊傳來和緩的氣息,這麽近距離的聲音顯得有些沉:“像什麽樣子,你他媽幾歲了還哭?裝純情啊,丟不丟人!給你兩秒鍾緩過來!1、2……”
梁上君“操”了一聲,抬起膝蓋狠狠頂了他肚子一下,把他撞開:“哭你妹啊哭?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哭!”
紀策不屑地說:“你就裝吧。”
又不是沒有眼淚就不是哭了。這呆賊就愛跟自己死磕,何必呢。紀策暗自歎氣。
……
偶爾路過的人看見他們纏鬥在一起,都已經見怪不怪了,隻搖著頭說:“紀連和梁連怎麽又打起來了。”
尤禹在寢室愣是呆坐了四個小時,直坐到月上中天,他望著月亮長籲短歎,心裡頭真是要多亂有多亂。
梁連。梁連。梁連。這人在他腦子裡猥瑣地穿梭,說著今天跟他說的那些奇怪的話。
一個人的支柱永遠不能是另一個人……
哪怕再不舍,你的真實世界裡,也可以完全沒有他。
不要去執迷這個人。不要讓他成為你的信仰。
想得多了,尤禹竟然有點分不清楚,這段話裡的主角們是誰。那個“你”是梁連,還是他自己?那個“他”究竟是誰的信仰?
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這是梁連對他的勸誡,讓他不要走進他自己曾陷入的誤區。
可是哪有那麽簡單?梁連自己都沒能做到不是麽?
同寢室的弟兄見他這樣魂不守舍,在一邊嘰嘰咕咕商量了下,然後其中一人yín│笑著走到他面前,把衣服全脫光,做了一個沉思者的造型,無限悵惘地念道:
長相思,在伽藍。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
美人如花隔雲端。
尤禹的大眼睛一瞬間凶光bào漲:“長相思?我看你是常想死吧!”說完一腳丫子踹上去,把那曝露狂掀翻在chuáng上,反覆地踐踏呀踐踏,直到那人口吐白沫,跪地求饒。
另一人插話:“我說魷魚,肯定是想哪家姑娘了吧,害什麽羞呀。用紀連長的話來說你這就是明顯的欲求不滿啊。別擔心,哥這有張武藤蘭,兄弟你看著去去火唄。”
尤禹又怒又樂:“你們他媽的有完沒完!再說、再說小爺我上絕招了啊。”
寢室的人互看了一眼:“什麽絕招?”
尤禹yīn惻惻地笑了,高喊道:“jú花點xué手!”
……
哪個年輕人的心裡沒有過憧憬的目標?
他們血氣方剛,他們崇尚力量,偏又不服氣比他們自個兒厲害的人物。非要到自己被整治得心服口服的那一天才知道收斂。
他們崇拜那個人,把那個人當做自己的偶像,喜歡到無法自拔。
尤禹懷疑過自己對梁連是不是有什麽非分之想,他深深地思考過自己是不是同性戀這個問題,但他後來很明確地知道這不是傳說中的愛情。
沒有人會想去qiáng│jian自己的信仰。
雖然這麽說有點矯情,但是,在他們年輕的心裡,他們仰望的那個人,真的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就算被那樣告誡了,也還是割舍不下的。
是不是,梁連?
梁上君打了個噴嚏。
他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點,接著往胳膊上抹紅花油。
跟紀人渣掐架就是慡快,他想。
那個人渣今天也被打了好幾處淤青吧哈哈,他想。
把這瓶紅花油借給那人渣吧,他的好像用完了,他想。
撬開門。
“喲,呆賊,怎麽良心發現了?還知道給我送藥水?告訴你,我紀策可不是一點小恩小惠就能打發的人。”
梁上君頓了頓,把藥水扔給他掉頭走人。懶得理這種人渣。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