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便是一群人熱熱鬧鬧地簇擁著明遠,向露天宴席處走去。
在那裡早已擺上了豐盛的大宴,臨時擺放的條桌上是各色鮮果和糕餅。混合著香料味道的烤肉香氣正源源不斷地隨風飄來。
明遠卻突然停下腳步:“聽——”
“這是怎麽了?”
他似乎感受到了腳下大地的震顫,隨後便聽見了馬蹄聲。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眼看著一人一騎沿著道路疾馳而來,身後騰起一道明顯的煙塵。
這急促蹄聲帶來的緊張感與樂遊原上冶遊飲宴的氣氛格格不入,甚至令人心中蒙上一層不祥的預感。
這一人一騎靠近這些正在的飲宴的年輕人們,絲毫未停,轉眼就要從他們身邊掠過。
突然,那馬蹄聲突然一亂。
只見那匹馬兒踉蹌了幾步,竟在道中轟然倒地。
“那是驛馬!”
站在明遠身邊的薛紹彭突然喃喃地道。
明遠則皺起了眉頭。
……驛馬?
馬上的騎士身手矯捷,在馬匹倒地之前已經離鞍,此刻一躍下馬,狂奔兩步,見到這邊人多,頓時手持令牌,高聲喊道:“黨項人犯邊,鄜延路已燃烽火,急報需進京兆府……何人借我一匹馬?”
黨項人……犯邊?烽火?
原本還在樂遊原上歡喜玩鬧的年輕人,頓時全部安靜下來,宛若被兜頭澆了一瓢冷水。
但烽火點燃這麽大的事,誰都不敢耽擱。立即有人牽了一匹馬給那傳訊的騎士,看著他上馬飛身離去。
而在道上翻倒的那匹驛馬,此刻正翻倒在地上無力掙扎。有馬夫上前照料,但那馬匹四肢痙攣,口吐白沫,沒過多久,就已倒斃。
梁睿和薛紹彭經歷了眼前的事,兩人臉色都有些發白。
可一旦回過神來,梁薛等人都是笑道:“無妨,無妨,關西四路都是精銳……我們這裡可是煌煌長安,又不是什麽延州、秦州這等邊地小城,有甚好怕的?”
眾人慢慢都回過神來,紛紛露出笑臉。
梁睿衝呆若木雞的樂工們揮揮手,吩咐:“奏樂,奏樂!”
片刻後,四平八穩的雅樂重新被奏響。
“是啊,邊地有精銳們戍衛,朝堂中有相公們坐鎮……沒什麽好擔心的。”
“來,喝酒,喝酒……”
由主辦者招呼著,聚在樂遊原上的年輕人們,紛紛舉起手中的杯盞。
而明遠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悄悄告訴自己:這和我沒關系!
他就是個到這裡時空來花錢,來享樂的看客。
戰爭……離他很遙遠。
明遠隨著薛紹彭等人一起,將盛滿佳釀的官窯小瓷盅舉起,然後送至口邊——
遠處,曾子幸已經忘記了剛才的“失利”,換了另一群官宦子弟做同伴,正在誇誇其談——“我們京兆府乃是舊朝名都,至於那些邊地小城,理它作甚……”
微甜而溫潤的酒漿緩緩流入口腔,然而心頭終於還是不舒服。
烽火燃起,黨項人犯邊——
原來這就是關西的八月。
邊地百姓剛剛獲得一點點勉強可以糊口的收成,轉身又要拿起武器,防備遊牧民族秋冬季的侵擾。
八月了,防秋的時節到了①。
偏偏貴介子弟們依舊飲宴玩樂,以此來麻醉自己,欺騙自己——沒什麽好擔心的,和自己沒關系……
這就是北宋,富庶繁盛的北宋,積貧積弱的北宋。
人們沉醉在眼前的安逸裡,終於丟掉了血性。
明遠耳中聽著觥籌交錯之聲再度響起,筵席上的伶人聘婷上前,唱起柔和溫軟的曲子。然而明遠卻隻覺得自己血管裡流動著的液體正在發燙,頓時推開座下胡床,邁著大步,走向剛才曾經過箭場。
“遠之,你怎麽了?”
薛紹彭發現了朋友的異樣,連忙放下酒盞,自後追來。
明遠卻充耳不聞,他心頭有兩個聲音,一個在冷淡地直敘“這關我什麽事呢”,另一個則在小聲提醒,“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這兩種態度的衝突令他胸臆間騰起難言的煩悶。
他信步來到空無一人的射箭場上,遠處是三枚點著紅心的箭靶,上面甚至沒有任何箭簇扎入的痕跡。
這射箭場,只是一個擺設,一個幌子。有它在,就能讓那些打著士大夫旗號的世家子弟們更好地玩樂。
明遠四處看看,見到射箭場畔懸掛著的,都是一石三四鬥的硬弓——他知道憑自己,完全無法拉開這樣的硬弓,就算是他有“百發百中”的道具在,貿然拉弓也只是自取其辱,徒成笑柄而已。
可是……
依舊想要做點什麽。
否則這心頭的鬱悶實在無從宣泄。
“1127!”
明遠突然一聲輕喝。
“我在!”
系統1127在明遠手中瞬間幻化成為一張獵弓,獵弓的弓身上異常顯眼地標著“1127”四個鮮紅的阿拉伯數字,像是警示,也像是指向宿命終點的倒計時。
明遠毫不猶豫地從身邊箭筒中抽出三枚羽箭,衝著遠處塗著紅心的靶子,嗖嗖嗖三箭。
等到梁睿薛紹彭等人趕到,上前觀看時,卻見那三枝箭矢的箭簇幾乎是疊在一起,全部正中箭靶紅心的正中。
*
“遠之啊,這次你可是在長安城裡出了大風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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