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有一件特別佔地方的商品——稻種,有一種產自“佔城”的稻種是明遠千萬叮囑要史尚高價收購的。史尚托了向南的海船,分別從佔城和交趾人手裡買到了稻種,裝了將近半船。
剩下還有一種奇怪的物品,是一種從樹上割下的淡黃色汁液,儲存在桶中,放一陣就會凝固為半固態、有彈性的膠狀物。
明遠管這個叫“橡膠”。
史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找到,就給明遠送去,至於明遠用來做什麽他一概不問。
最後就是一批將潿洲產的“甘蔗酒露”再提純之後得到的純淨液體,明遠說那叫“酒精”,運輸時要千萬放火。史尚一一都記在心裡。
至此,明遠交付給史尚的任務基本上都完成了。
但史尚還不能馬上返回杭州。
一來他和很多海商一樣,在等待風向切換,到那時,向北航行會更加容易。
二來明遠這兩天又匆匆來信,交待史尚一件重要的大事,請他幫忙——
史尚沿著街道邊的風雨廊,快步走向他來過好幾次的金銀鈔引鋪。他當初從這裡提走了收購甘蔗所需的將近二十萬貫錢鈔,這家金銀鈔引鋪的錢掌櫃早就與他混熟了。
可是今天,錢掌櫃已經遠遠地從金銀鈔引鋪裡迎出來,站在門口恭候史尚。
“史官人——”
史尚連忙搖手:“不敢當!這怎麽敢當?”
錢掌櫃立即改口:“史員外——”
史尚也不敢當,搖著雙手苦笑:“老錢,你這是做什麽……”
史尚心裡當然知道對方態度改變的原因:因為,這家金銀鈔引鋪,已經改姓“明” 了。
第207章 千萬貫
史尚問起錢掌櫃, 明家收購這家金銀鈔引鋪的經過。
錢掌櫃便笑著糾正史尚:“是明大官人,不是您口中常提的那位明小郎君。”
史尚恍然大悟,原來這麽財大氣粗, 出手買下了這間“金銀鈔引鋪”的,竟然是明遠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父親。
按照錢掌櫃的說法,這間鋪子是明父從官府那裡“撲買”而來, 平日兌付各種金銀鈔引, 並且收取一部分“貼水”, 作為利潤。
廣州港的大部分海貿生意是對南洋諸小國的海外貿易。因為官府嚴令銅錢不得出海, 因此廣州港的金銀鈔引兌換業務格外發達。所以這金銀鈔引鋪的利潤豐厚,只是需要押在官府的“保證金”也很多——就因為這個,金銀鈔引兌換這門生意便與小門小戶的生意人無緣, 只有富商巨賈才能支撐得起。
史尚一邊聽錢掌櫃介紹金銀鈔引兌換的業務, 一邊在心裡暗暗記憶。
說到底, 他原本只是汴京城中一個伶牙俐齒的房地產經紀而已, 也就是跟著明遠,才長了這麽些見識。
但是史尚表面上並不露怯, 而且學著明遠那樣,露出幾許莫測高深的笑容,仿佛他早已知道錢掌櫃說的這些。反倒令錢掌櫃有幾分肅然起敬。
這時候剛好有人匆匆進來, 急急忙忙地招呼:“老錢, 八萬貫,如何?今天能辦出來嗎?”
史尚一聽說“八萬貫”, 頓時來了精神, 不動聲色地往旁邊讓了讓, 好讓自己有個好角度來“旁觀”這一場交易, 對金銀鈔引鋪的生意有個更加直觀的認識。
錢掌櫃笑著問:“周大官人, 您是去買貨還是賣貨?”
來人是個四十多歲,身形有些富態的海商,戴著無腳襆頭,穿著一身綢衫。大約是在陽光下走得急了,胸前和兩腋下各能看出一圈汗跡。
那周姓海商馬上答:“買貨。賣家在杭州。”
錢掌櫃將頭一點:“沒問題!”
他一邊去櫃台裡取東西,一邊還補充道:“您來找我們就對了。”
“我們聯號的另一家鈔引鋪就開在杭州。”
史尚在旁莫名激動:那另一家一定是明郎君開的。
這時錢掌櫃從櫃台裡取出了一張印製非常精美的紙張出來。紙張是彩色套印的,史尚在旁瞥了一眼,依稀看見上面寫著“明氏金銀鈔引”幾個非常清晰的大字。
“您在廣州存放八萬貫在我們這裡,我們就給您開出這樣一張‘飛錢’……”
錢掌櫃一邊說,史尚在旁一邊暗暗記憶。
“‘飛錢’開出後,可以直接在杭州的鈔引鋪裡提出來。您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去提,您只需要驗過貨物之後,將這張‘飛錢’給貨主。那貨主持著這‘飛錢’去我們的鈔引鋪提取,也是可以的。”
周姓海商“嗯”了一聲,道:“隻認票,不認人?”
錢掌櫃斬釘截鐵地答:“隻認票,不認人。所以這張飛錢您千萬要保管好了。”
周姓海商並未提出任何異議,因此史尚猜測,這應當是業內通行的慣例。
“好!”周姓海商也不多囉嗦,立即叫人抬了金銀箱進來,要將金銀存放於這間鋪子裡。
而錢掌櫃這時也不能做主,立時去請了另外一名帳房進來,雙方將金銀驗訖,帳房帶人將金銀抬進後面的庫房,而錢掌櫃則忙著在那張“飛錢”上刷刷書寫。
“這張飛錢開出後,您需要繳納兩厘的費用。”
周姓海商點點頭,將他金銀箱裡還剩下的一把金銀湊了湊,湊出了價值一千六百貫的財貨,交給了帳房點驗。
史尚在一旁也覺得看得心馳神搖:珠江邊,毫不起眼的一個小小兌換鋪子,這一筆生意就淨賺了一千六百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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