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需要時間的,而且明遠沒把握,不知道這個過程在“爭分奪秒”道具的應用下是不是也能快些完成。
但不管怎麽樣,軍器監南方作坊的的確確是在南來之後的一年間獲得了重大突破,造出了前所未有的新式兵器——盡管現在誰都不敢宣揚此事,但是功績是實打實的。想必到了官家那裡,也會得到獎賞。
當晚,明遠與沈括、吳堅等人,在北高峰下山坳中的茅舍裡,吃了一頓農家飯,喝了些農家自釀的小酒,就算是自己人先慶祝一回了。
席間,明遠委婉地向沈括詢問:“存中兄,如今海寇在兩浙沿海作亂,禍及商船和船工水手等無數。小弟想著,軍器監研發出的,畢竟是遠程武器,且威力比以往強了不少。在存中兄看來,這些火器,將來是否有一日能用於民間呢?”
沈括性格比較軟,遇事容易搖擺,沒有擔當。但他絕對不是一個蠢人。
當下沈括飲下的那點水酒也瞬間全都嚇醒了,衝著明遠連連搖手:“不可,遠之,萬萬不可——”
態度異常堅決。
明遠“嘶”的一聲,表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又給沈括斟酒,並且連連道歉,說他這只是一時想岔了,不該提此建議的。
沈括這才作罷。
第二天,沈括作別夫人,與匠作官吳堅一道,押著他們的“重要物資”,上京面見天子去了。
但明遠哪裡能輕易放棄。
他以前向來不過問官場上的事,現在看來不問是不行了——這時他交友廣泛的優點就體現出來了:他有不少可以請教的對象。
最終明遠決定去問蘇軾:“子瞻公,小弟有一異想天開的問題:如果兩浙路的官員,上書天子,請求放寬對從事海貿商船的限制,讓他們能夠擁有用於自保的武器……威力比較強的那種,天子會點頭嗎?”
蘇軾大概能猜到明遠為什麽會問這樣的問題,畢竟近日史尚“死裡逃生”的故事在整個杭州都穿得沸沸揚揚的。
因此蘇軾揪著自己的胡子,嚴肅地搖搖頭:“遠之,某要說一句,這絕對不可能。”
蘇軾的言下之意:明遠同學,請千萬不要天真了。
“我大宋重文抑武的原因,遠之想必也知曉。”蘇軾並沒有就這一話題深入討論,而是擺事實,講道理,“連軍方的將領都沒有任何機會擁兵自重。但凡立有殊功,固然會加官進爵,但也會立即被調離,入朝當個大佛供起來。”
“試想,官家又怎麽會允許民間保有武器?將來萬一成了禍亂之源,還如何是好。”
明遠點點頭,他認為蘇軾說得非常在理。
像狄青這樣立有大功的名將,照樣能調入京中,給個樞密使的官職供著。
自己想讓海商能多掌握一點力量,似乎確實是有點“天方夜譚”了。
不過蘇軾眼珠一轉,給明遠提了一個建議:“遠之何不去找元長談談?”
“蔡元長?”
明遠提到蔡京的名字,已經又頭疼起來。
“是呀,因為這本就是元長的職司啊!”
蘇軾提醒明遠:蔡京現在任錢塘尉,本就有職責守禦沿海各方,並保護各水域內船隻的安全。
明遠想讓海商們手中多一點兵器,這完全沒戲,但如果由蔡京向朝中上書,請求加強沿海邊防,甚至配備武器與人力,建立水軍,都是有希望實現的。
而且如果能立下功勳,那也是蔡京的政績,對他只有好處。
但是,蔡京不這樣做,也沒人會說他。
所以這其實還是明遠出於自身利益,請蔡京出面幫忙,禮下於人那是必須的。
蘇軾見到明遠這副表情,當即拍拍胸脯:“遠之,這個包在我身上,我去為你牽線搭橋去!”
隔日,蘇軾就遞了短箋通知明遠,已經幫他約好了和蔡京面見的時間地點:就在當晚,望湖樓。
當天晚上,明遠趕到望湖樓的時候,蔡京已經到了。
兩人的位置不在閤子裡,而是在望湖樓二樓的一個角落。他們身畔便是敞開的玻璃長窗,風從湖山而來,帶著輕微的水汽,輕拂去夏日傍晚的那一點點燥氣。
明遠低頭一看,只見桌面上擺著兩隻晶瑩剔透的玻璃杯,杯中盛著金色醇厚的液體——他認得那是“甘蔗酒露”。
在汴京流行了兩個春秋之後,如今甘蔗酒露在杭州也漸漸能買到了。
而蔡京此刻,手邊就放著這樣兩杯甘蔗酒露。他正揚起頭望著明遠,唇角掛著他那招牌式的雍容微笑。
只是這副微笑,搭配眼前的情景,就只能說明一件事:蔡京的字典裡,根本沒有“原諒”兩個字。
如果明遠想要與蔡京談合作,那麽,就必須向蔡京表露出自己的“誠意”才行。
“元長兄,”
明遠深吸一口氣,向蔡京笑著拱手。他在心裡為自己打氣:千古第一奸臣,也一定是有可以用來拿捏的弱點的。
蔡京根本未起身,而是很隨意地揮揮手:“遠之,坐!”
仿佛他們一直都是如初遇時的那般好友,他們之間從未生過芥蒂。
“在子瞻公那裡將遠之的來意聽了個大概,只是還想再與遠之確認一下。”
兩人坐定之後,蔡京大大方方地開口。
“遠之,你需要京為你做什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