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同樣被送出去,遠處各條戰船上的氣氛又有不同。
隔得這老遠,連明遠也能感到似乎士氣又高漲了些。
蔡京雖然是個文官,訓練水軍也一樣能夠身先士卒,恩威並施——這的確是令明遠感到佩服的地方。
明遠正在胡思亂想,忽見宗澤從船艙裡冒了個頭出來。兩人當場來了個面面相覷。
“怎麽是你?”明遠問。
宗澤衝明遠一揚手中的書卷,道:“我是‘航海社’的社員啊!”
這少年手中的書卷明遠在海事茶館裡見到過很多次,正是那本《航海書》。
明遠眨眨眼睛:他實在是沒想到,蔡京為了訓練水師,竟然求到了航海社頭上?
——確實挺懂得利用所有資源的。
“蔡縣尉訓練水師,向航海社提出,想讓我們傳授些方法,好讓他麾下水師在大海裡行船時,懂得如何用磁針指明方向,如何辨認水道,如何用星辰確定時間和方向……”
宗澤列舉的這些,都是航海社已經總結出經驗的項目。
“航海社覺得,這正是個學以致用的好機會,所以我就來了。”
宗澤笑嘻嘻地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近朱者赤”的緣故,明遠越來越覺得宗澤這少年的笑容和種師中的越來越像。
“可是你……這點年紀……難道不怕暈船嗎?”
明遠這是起了護犢子的心思,覺得蔡京把“未成年人”征調到戰船上使用,做得有點不夠厚道。
宗澤笑著搖頭:“明兄放心,我又不是種端孺!”
明遠想想:也是……
誰知宗澤突然湊近了對明遠小聲說:“再說了,也是端孺拜托我來照看著您,看看那位蔡縣尉會不會對您有什麽不利!”
明遠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紅:果然那小鬼頭什麽都是知道的。
然而宗澤卻是什麽都不知道的,當下湊近了繼續問:“您和蔡縣尉有什麽過節沒有?”
明遠還能怎麽樣——只能撥浪鼓式搖頭否認唄。
他讓宗澤盡量不要分心,在這海滄船上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就好。
這時,演練已經開始。
蔡京組建的水軍,所用的士卒大多都是兩浙路本地人,更有不少是就住在這錢江兩岸的“弄潮兒”,各個水性精熟。
但水性好並不意味著就一定擅長水戰。
蔡京的海滄船上給出指令,命小船向後退,給海滄船上攜帶的火炮騰出空間。
總共十二條船,有八條聽清了指令,另外四條卻沒有第一時間弄明白海滄船上的意思。
海滄船上,站在蔡京身邊的傳令小校一張臉漲得通紅:他已經盡力了,甚至在呼喊之外還手揮弄潮兒常用的彩旗,不斷揮動,向海滄船的左舷驅趕,但是那四條小船還是沒能領會號令的意思,是看到別的船動了之後,才跟著一起行動的,明顯比其它船隻慢了半拍,錢江的水面上,便看不到整齊劃一的場景,只有半半拉拉後撤的開浪船隊。
蔡京的臉色顯然不太好看。
卻聽明遠在海滄船的船舷畔朗聲對宗澤說:“汝霖,你替我記一下。將來船隻之間傳遞信號,可以考慮使用兩色彩旗,由旗手上舉下舉左右舉作為信號。事先約定好信號之後,就讓水軍們全軍記熟……”
蔡京只聽了個頭,便知這絕對會是一個好辦法。
他怎麽就從來沒想到過這個?——之前盡想著從麾下將校中挑大嗓門兒出來了。
而宗澤一邊點頭記憶,還一邊問:“遠之兄,小弟聽那些船長水手說,海上時常天氣不好,霧氣彌漫。又或者,晚間光線不好,這用彩旗傳訊的法子,是不是就用不上了啊?”
蔡京想想也對:如此說來,那船上還是得保留幾個大嗓門兒?
豈料明遠笑著回答:“到了晚間,或者有濃霧的時候,就在船上點起明燈,而後用一塊不透光的厚布將燈盞遮住。將厚布撤去之後迅速遮起,來船便能看到一個‘短’的訊號;同樣,將厚布撤去之後隔上兩秒再遮起,來船便能看到一個‘長’的信號。”
“長長短短,短短長長,可以排列出不同組合。只要實現約定好這些訊號的意義,在晚間或是濃霧的時候不就也一樣能傳訊了?”
宗澤歡呼一聲:“這個主意好!我回頭馬上就把它記下來。”
蔡京則在一旁忍不住想要搖頭歎息——
他一向自負聰明,覺得明遠不過就是靠了財力雄厚。但此刻聽見明遠“隨口”出的傳訊方法,才曉得明遠的聰明機智,絕對不在自己之下。只是太多錢財掩蓋了他真正的閃光之處罷了。
開浪船的行動雖然參差不齊,但是很快退到了海滄船之後。
此刻海滄船右舷的正前方,出現了一條被漆成朱紅色的舢板,目測大約在五百步開外——明遠料想這就是此次的“靶子”了。
海滄船上,蔡京乾脆地一聲號令,操控火炮的炮手迅速上前,將遮蓋在火炮上的油布揭去,頓時露出十門火炮。
明遠:哇!軍器監這回挺大方,應當是把絕大多數存貨都拿出來支援這支新建的大宋水師了。
這些炮的炮口大約有碗口粗,體型不算大,好處是炮身不會太沉,不至於影響海滄船本身的航行。
這是吳堅與沈括上京之後,軍器監南方作坊在明遠的指點下繼續造出的“改良版”,炮身小巧,對炮管的鑄鐵工藝要求沒那麽高,適合量產,且不容易發生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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