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請求明遠:“明郎君,自鳴鍾、懷表……下次帶貨再多帶一點吧!”
如今這等用於計時報時的設備已在廣南二路傳開,哪家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想要為自家添置一台。懷表更加不用說了,只是因為剛剛製出沒多久,產量還不大,價格也奇貴,尋常人輕易買不起罷了。
明遠衝來人一笑:“你如能物色幾名優秀的銅匠,或許我們可以合作。”
來人一聽,頓時喜得暈頭轉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
除了請托貨物的,也有不少人是來詢問保險和金銀鈔引事務的。
明遠來不及一一回應,只能將他們都一一交付給史尚。
“各位,我這位姓史的兄弟,會全權負責在廣州的事務,他至少要在這裡待到今年秋天。”
所有來相送的商人們聞言,立即拋下明遠,轉向鬢邊簪了水仙花的史尚。找史尚說話的人立即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史尚想要向明遠好生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明遠至此才能稍舒一口氣,轉頭來看他的兩個“跟班”——
蕭揚站在船舷邊,依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而種師中則捧著一碟據說能預防暈船的蜜漬烏梅,正吃得津津有味。
明遠一行人在正月中旬乘坐海船返回杭州,沿途在泉州與福州停留。明遠將他在廣州做過的事又都照樣做了一遍,又結交了不少海商同行。
這麽一耽擱,他們的船在二月下旬才將將抵達杭州。
船老大來告訴明遠,杭州還有兩日航程的時候,明遠正與蕭揚和種師中一起在甲板上聊天。
天氣正好,甲板上海風並不算猛烈。唯一遺憾的是,海面上的景致比較無聊——無論是蕭揚還是種師中,一個月來都面對這樣枯燥單調的茫茫水面,難免有些發悶,需要靠與明遠閑聊來緩解。
船老大話音一落,明遠忽見蕭揚雙眼發直,種師中也緊緊盯著海面。
“海上有船——”
幾乎同時,一名水手也大聲喊起。
“不……不會是海寇吧!”
那名船長聲音發顫,聽起來他不像是個膽子很大的。
明遠心想:海寇?
自從蔡京建了水軍,並且用上了火器,杭州到明州一帶沿海,海寇們就都被大宋水軍揍怕了。別說劫掠了,那些自倭國來的小船,見到大宋的福船,恨不得都繞著走——無他,生怕大宋水軍“偽裝”成普通商船來騙他們。畢竟主持水軍的那位,是個無比心狠手辣的主兒。
所以此刻明遠很難相信:距離杭州還有兩日水程的海面上,竟會有海寇出沒。
於是他向前幾步,來到船頭,從懷中抽出1127牌單筒千裡鏡,拉長了調整距離,瞬時將海面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嗐,是官軍!”
明遠透過千裡鏡認出了船隻上的旗號。
“他們也看到我們這邊了。船長,讓懂旗語的水手去問問。”
自從蔡京的水軍發明了“旗語”,這種在海上傳遞信號的方法很快就傳到了海商的船隊之中。大宋的水軍官兵與商船水手掌握著同一套“旗語”系統,交流起來就只有更便利。
不一會兒,這海面上的隔空交流就有了結果。
“老大,似乎讓我們繞到他們船隊的側面去。”
明遠捧著千裡鏡看了半天,也終於看出一點門道:“嗯,看起來他們是要準備‘演武’。”
明遠的千裡鏡看得很清楚,在水軍最大的兩條“戰艦”側面,水面上浮浮沉沉的,是幾個類似浮標之類的東西。
很明顯,蔡京的水軍是在要求這邊的商船繞到遠離那些浮標的一面,避開水軍的演練場。
“這是……”
明遠情不自禁地看看蕭揚。
自始至終,他對於火器的研發,是始終瞞著蕭揚的。
但今天剛好趕上了。
不過,擇日不如撞日,借此機會讓蕭揚見識見識大宋水軍的火器也好。
“船長,盡快調整船帆,我們繞到另一側去——這邊畢竟都是官府的水軍。”
明遠提出要求,船長立即照辦。
然而蕭揚卻站在甲板上,雙手扶著船舷,面上流露出迷茫——他還不大明白:海面上的水道這麽寬闊,何必要讓商船費事讓開?
不久,遠處的水軍船隻給出了答案。
遠處火光迸現,傳來如悶雷一般隆隆巨響。
水軍此刻正在海上演練火炮。
只見距離主艦約有一千步的地方,平靜的海面上猛地騰起水柱,那水柱足有三四丈之高。早先飄浮在水面上浮標或是舢板等物,隨著被激起的水柱高高揚起,
蕭揚聞聲色變,隨即想起了什麽,眼中帶著難以置信,猛地向明遠這邊回過頭。
兩人視線相觸,明遠眼神冷靜,面沉如水。
蕭揚顯然是想起了兩人在山陽鎮上的共同經歷,滿面震驚地盯著明遠看了半晌,遲遲回不過神。
明遠卻繼續手持千裡鏡,待他所乘的船隻從水軍主艦的另一邊船舷附近掠過時,仔細觀察水軍的裝備。
果然,在這一邊船舷他看見了預留的炮口,圓圓的,黑洞洞的炮口指著明遠的座船,乍看下令人心裡發毛。
然而明遠卻看得心花怒放——
這些炮口明顯全都是以精鐵鑄成,已經不再是“松木炮”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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