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這才出來,委婉轉告蔡卞,自己將代替蔡京,出使遼國。
蔡卞看似竟對明遠十分感激:“要辛苦遠之兄代家兄跑一趟了。這時候要跑北邊可不是什麽太好的差事。”
明遠心想:這蔡元度還是舊日脾氣,說話直爽到沒邊。
他苦笑著點點頭,低聲告訴蔡卞:“大家是朋友,令兄的病但有任何需要,請盡管開口。若是我能幫上忙的,無論如何都會幫!”
蔡卞頓時籲了一口氣,臉上愁容稍去,露出點笑模樣。
誰都知道明遠是個財主,萬一蔡京的“病”拖久了無法治愈,有這樣的朋友在,蔡家負擔終歸能小一些。
明遠將蔡卞的如釋重負看在眼裡,心裡回蕩著一陣歎息。
從字面意義上說,明遠確實是把蔡京“帶溝裡去”了。
只是這個結局,看起來既可笑又可悲——
可能與歷史上的蔡京相比,這個時空裡蔡京,發跡更早,也更早把握到了位極人臣的“密碼”,只是在一條陽溝裡功虧一簣,讓人無法事先預料。
但這與送耶律浚前往遼國這條危機四伏的前途比起來,蔡京現在能得家人陪伴照顧,在汴京中頤養天年,未必不是一種福氣。
所謂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禍福之間其實沒有明確的界線可以區分。
明遠告別蔡卞,自己回到家中,往陝西去了兩封信報了個平安,免得某人看到小報聽到京中傳聞直接急瘋。然後他小睡了片刻,養足精神,就起身前往都亭驛。
雖然明旨還未下來,此刻明遠實際上已是出訪遼國的宋國使臣,任務是送遼國太子耶律浚平安返遼。
明遠到都亭驛的時候,耶律浚正坐在都亭驛館內的一張交椅上,望著驛館新安的玻璃窗出神。
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耶律浚本能地一躍而起,見到是明遠,才長舒了一口氣,伸手為明遠拉過一張椅子。
明遠坐下後,耶律浚繼續出了一會兒神,這才揚起臉,衝明遠歪了歪嘴角:“看起來我又把你拖下水了。”
明遠看似無所謂地攤了攤手,也笑道:“是啊,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原本我到都亭驛來,只是來向你告辭的。”
——誰曾想現在竟變成要陪耶律浚前往遼國了。
耶律浚神色中頓時湧起濃濃的歉疚之意:“此行危險。”
這次耶律浚原本是抱著必死之心回歸故土的,但是為了能平安地到達遼國國境,見到遼主,他又不得不帶上他認為最可靠的助力。
“是我自己先同意去的。”
明遠白了耶律浚一眼。
他若不同意,任何人逼他使遼,都是白搭。
耶律浚轉頭盯著明遠,神色有點古怪,大約是沒想到明遠竟能這樣仗義。
“其實……主要是我意識到,其實我還是能做很多事的。”
這次是1127提醒了他——他有能力,還有各種各樣效果奇異的道具。
如果他願意,將手裡的錢都砸到遼人面前,也是挺唬人的。
最重要的是,明遠不想再被動觀望了。既然他難得一見地遇上了一件“偶然事件”,為了扭轉這個時空裡所有人的命運,他開始希望主動深入這事件,發揮正向的影響,力爭將未知的結果“引導”向他想要的結果——
換個角度想,當他身處本時空,面對完全未知的未來,時刻等待著開盲盒……情況不也和現在一樣?
主動出擊和被動等待也許得來的是差不多的結果,但是前者至少不會讓人在日後回首時捶胸頓足地後悔。
“那敢情好!”
耶律浚得了明遠這一助力,心情大好,從交椅上一躍而起,意氣風發地一揮手,道:“明日便離開汴京,前往上京!”
他這副做派,與其說是遼國太子,倒不如說像是杭州府學蹴鞠聯隊那個統領全隊的蹴鞠隊長。
明遠卻故意擺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道:“不過啊,太子殿下,我要預先提醒你一件事——”
他要告訴耶律浚的是:因為他年紀太輕,資歷又太淺,無法勝任出使遼國的正使一職,因此宋廷依舊指派了他的師兄呂大忠,擔任此次使遼的正使職務。明遠只是使團中一個官職並不打眼的成員罷了。
耶律浚點點頭,表示認可宋廷的看法:“你們官家想得挺周到。”
誰知明遠在他面前使勁比劃,一邊比劃還一邊歎氣:“我師兄……我師兄這個人……你見過就知道了。”
*
耶律浚回歸大遼的這趟旅途,注定是精彩紛呈,波瀾壯闊。
使團正使呂大忠本是個碩學通儒,對晚生後輩的學術水平及其關心,聽聞耶律浚仰慕漢家學術與文化,自然樂意傳授,看那架勢,像是恨不得在從汴京到上京的一路上,就教出個飽學鴻才出來。
耶律浚頭疼不已,又推辭不得,只能勉力聽從呂大忠的教誨,列了個長長的書單,準備到了上京,尋這些書籍來仔細閱讀,好多明白些治國之理與聖人之道。
而一路上使團的隊伍遭到了三次刺殺,每一次都勉勉強強化險為夷。
讓使團化險為夷的是一群弓手。這些弓手不止射術上佳,身手一流,而且善於偽裝。他們身材矮小,其貌不揚,每每裝扮成農夫、車馬伴當、驛卒……從不打眼之處突然殺出來,將行刺之人打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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