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睜眼想了一回脫身之道,他漸漸感到疲累萬分,慢慢又閉上了眼。
在過去的幾天裡, 每天都有人來喂他食水,但每天僅限於指頭大小的一塊乾面餅和一小口水。明遠明顯感到他的身體在一天天衰弱,精神短少, 每天大多數時候都只能在箱底默默躺著, 被動忍受。
也不知過了多久, 明遠從昏昏沉沉中突然驚醒。
——顛簸消失了, 車駕停下來了。
片刻後,一個手持火把的年輕人打開了箱蓋,探頭俯視,檢查明遠的狀況。
原來已是晚上。
明遠眯著雙眼,好久了才漸漸習慣年輕人手中火把的光亮。
他面前這人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寬額頭,高眉骨,皮膚粗糙,顯是過慣了日曬雨淋的日子。這年輕人眼神粗野,容貌與中原人士也稍稍有些不同。這幾天都是這個家夥在看管和照顧明遠的飲食起居——如果明遠這還能算是“飲食起居”的話。
被從箱子裡扶出來的時候,明遠虛弱地揚起嘴角,依舊低聲道了一句:“謝謝!”
扶著明遠的那隻手微微顫了顫。
這個年輕小哥已經沒有第一次從明遠口中聽見“謝謝”這個字眼時那麽震驚了,也似乎漸漸習慣了明遠揚起嘴角時那清俊動人的笑容。
對方顯然迷惑於明遠的態度——在這幾天裡明遠一直表現得很平靜,安分守己,出人意料地沒有流露出任何敵意,一點兒也不像是被人劫持的樣子。
在明遠看來,這明顯是一次有組織有計劃的劫持,向這樣級別不高的參與者表現出敵意,純粹是跟自己過不去。
這年輕人扶明遠稍稍走動幾步,讓他活動血脈,然後便扶他坐在火堆旁,自己去取了明遠今日份額的面餅和清水。
接過食物的時候,明遠再次道了聲謝,慢慢地將面餅填入口中,就著水,將粗糙堅硬的餅子一點點軟化成可以下咽的面糊。
他艱難地吞了一點下去,見到身邊的小哥蹲在自己面前,眼神灼灼,正在觀察自己,就隨口問了對方叫什麽名字。
其實明遠早就知道了這個年輕小哥全名叫做“野令賢”,旁人多數時候會管他叫“阿賢”。
但明遠想要試著與人交流一下,拉近一些關系,才故意開口這麽問。
“我……野令,野令賢……”
小哥囁嚅著回答。
腳步聲迅速靠近,野令賢扭過臉,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人踹翻在地。
緊接著他被人攥著衣領從地面上拽起來,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野令賢面頰上被人重重扇了一掌,他的面頰立即像發麵包子似地腫起。
“不許與那家夥搭話!”
明遠先是低著頭縮了縮,拚命把那粗糲難以下咽的餅糊咽下入口中,然後抬起頭,雙目灼灼,望著起了爭執的兩名劫匪,平靜地開口道:“是我先問他的。”
給了野令賢狠狠一掌的,是整個隊伍的首腦,明遠聽別人都叫他張連城。
此人其貌不揚,平日裡看他隻像是個趕車的老把式。但面對明遠,此人總是眼神凶悍,明遠甚至能夠從中看到一絲痛恨。
明遠自忖從未得罪過張連城這樣的人,他完全不清楚這樣的恨意從何而來。
野令賢被打,敢怒而不敢言,隻管伸手捂著臉,縮在明遠身邊。他聽見明遠開口維護,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張連城卻大踏步上前,來到明遠對面,惡狠狠地瞪著他,手一動,似乎想要同樣抽明遠一耳光,但看明遠的眼神如此清澈、正氣凜然,一時竟也難下得去手,終於還是忍住了。
明遠目送張連城轉身,心裡悄悄松了一口氣。
張連城本來已轉身,卻不知又想起了什麽,突然極其迅速地返身,揚起手臂,伸手狠狠在明遠面頰上一抽——
明遠整個人被打得橫飛出去,撲在地面上。他腦海中嗡嗡作響,臉龐麻木,幾乎沒有任何知覺。片刻之後,他的左邊半邊面頰才火燒火燎地大痛起來,應當已經高高地腫起。
明遠感到自己口中一片鹹腥,應當是哪裡被咬破了。他“呸”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水,舌頭在口腔中轉了一圈,心裡竟然感到幾分安慰:牙齒都在。
“再敢與這人有半句交談——全都往死裡打!”
張連城伸手指指明遠與野令賢,拋下一句威脅。他眼中似有火焚般地恨意,惡狠狠地瞪著明遠,緊接著又眼神冰冷地環視一圈,見到手下各人都流露出恐懼,這才恨恨地走開。
明遠耳邊聽見1127怎怎呼呼的聲音:“啊,我最親愛的宿主,我好心疼啊……”
明遠心想:話說我也挺心疼自己的,可是心疼有用嗎?
“您為什麽不用‘刀槍不入’這樣的道具呢?”
“用……用不起!”
明遠在心裡回答。
“太貴了……”
“我太窮了……”
按照推算,他手頭的蝴蝶值只剩300出頭——剩下這點蝴蝶值是需要在關鍵時候保命的,因此是明遠最“稀缺”的資源。
“刀槍不入”這種道具聽起來就很厲害,一定價格不菲。
明遠算是在心裡崩了一回人設。
這張連城很明顯不像馬上置明遠於死地,但是出於不知什麽原因的恨意,隨時有痛揍明遠的衝動。
但只要沒有性命之憂,明遠就不打算隨意“浪費”這些蝴蝶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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