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一驚,連忙垂首應下:“這個自然。”
朝中頗忌諱外戚乾政,因此曹、高兩家的親戚多半少涉政事,而是將眼光放在了生意上。他們仗著外戚的身份,巧取豪奪之事便也不必別家更少。
曹太皇此刻開口,便是要透過高太后,將她的意思傳遞出去,免得那些高姓的外戚將手伸得太長太快,伸到玻璃作坊的生意上。
往大裡說,曹太皇這是為了他們曹、高兩家外戚的名氣著想;往小裡說,曹太皇也是盼著自己的慶壽宮也能順利安上這種名叫“玻璃窗”的神器。
高太后點頭答應了,曹太皇還未完全滿足。
她又衝著高太后身後一人道:“阿閻,別忘了出宮之後代我們兩宮將這消息送到各家去。”
這閻氏原本是英宗還在時,高皇后身邊的侍女,是官家趙頊的乳娘。如今的官家趙頊即位之後,因不忘閻氏的乳褓舊情,便允許閻氏時時入宮陪伴太后,也為她的兒子賜了官職。
閻氏夫人忙來到曹太皇面前,福了福身,將這樁差事應下了。
此事在宮掖之中發生,外面的人一無所知。
明遠也只是聽說,宮黎的玻璃作坊,前陣子有好多人打聽。有想要入股的,也有想要將這玻璃作坊買下的。其中不乏有權有勢之輩,甚至明遠都已經做好了“增資擴股”的準備。
不就是想要賺錢嗎?
明遠並不介意引入更多的資本,但前提是大家都能遵守同一規則,遊戲才玩得起來。就怕玩到一半,對方來個巧取豪奪,把自己這個原主擠出去,這遊戲就不好玩了。
兩天之後,明遠和宮黎驚覺,玻璃作坊突然變得無人問津,也無人想要強行入股了。
相反,更大規模的訂單鋪天蓋地地湧來,除了將作監以外,民間對玻璃的興趣大增。宮黎回復說讓他們“等”,對方也認,隻說等到明年三月、四月……哪怕是後年,都無妨,只要宮黎肯收定金就行。
宮黎剛開始還以為是明遠的手段,而明遠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直到有一次見到姚小乙,從姚小乙口中聽說了此事,才漸漸明白過來。
他這玻璃作坊一度已經成為案板上的肉了。
是曹太皇一句話,才打消了那些人的算盤。
明遠頓時對曹太皇多了幾分好感,也對北宋的商業環境更增添了幾分認識。
*
當然,明遠並不擔憂玻璃作坊的經營,他是個管花不管賺,管建不管保的人。
如今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個特殊“花錢任務”上。
“什麽叫‘用小於千分之一實際價值的金額買下物品同時還要讓賣主無比滿足’?”
明遠問1127。
這是要他以一文錢的價格,買下他人手中價值一貫錢以上的物品,還要對方心悅誠服,無比感恩嗎?
這叫什麽任務?
可是這號稱是“金牌系統”的1127此刻卻只會說“啊對對對,親愛的宿主,您舉例子舉得精確極了!”
明遠心知這是1127礙於規則,不能再給他更多提示了。
這個任務有個期限——五天,六十個時辰。
在最後期限到來之前,如果他還像現在這樣沒有任何思路,明遠就將光榮地過上一個月“窮得響叮當”的美好生活。
但是規則描述越簡單,通常意味著可操作空間越大,或許他最終能以出人意表的方式完成任務。
接受任務之後,明遠在汴京城中隨意閑逛,接連兩天,都還沒有任何頭緒。第三天,因算著又到了大相國寺“萬姓交易”的日子,明遠便帶著向華,往大相國寺逛過去。
在那裡他遇到了李格非。
李格非最是喜愛金石古器,因此每月五次的“萬姓交易”,就一定會到大相國寺的資聖門一帶來看看。
如今他那副“近視眼鏡”已經由水晶匠宮六再三調整,百般貼合。李格非赫然搖身一變,成為鑒寶專家,辨認金石銘文是輕而易舉,贗品仿品也絕難逃得過他的眼睛。
明遠與李格非站在資聖門前說話。不知不覺,明遠的眼神被資聖門前一名帶著仆從走進來的少年吸引了。
那名少年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的模樣,相貌周正,五官英俊,頭上戴著束發冠,身著道袍,外面松松地罩了一件半袖褙子。
李格非見明遠的視線轉向那邊,自己也扶著眼鏡的銅製邊框,慢慢將視線移過去,見到那名少年,便道:“近兩個月裡,時常能遇見這名少年,依稀聽說他姓米……”
李格非臉上流露的羨慕表情分明在說:對方好像很懂的樣子。
明遠的著眼點卻與李格非不同。
明遠發現這名米姓少年從袖中伸出的雙手,此刻正將原本寬大的袖子緊緊攥著。
原本大袖飄飄不是挺好,為啥還特別要將之攥住呢?
明遠在旁默默觀察,突然發現了端倪——這個少年,走路時都要避開他人,免得與他人有身體接觸。此刻大相國寺人頭攢動,少年避讓起來自然很辛苦,他雙手也自然將袖子攥得更緊。
明遠皺起眉,憑空想象:這是為了什麽?難道竟是怕髒嗎?
誰知這少年身形靈活,左躲右閃,還真的沒讓他沾到他人半片衣角。
不久,這少年找到了資聖門畔一個行人不至的空位,站在那裡,稍事休息。直到此刻,他才將手中攥著的袖子放開,稍許休息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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