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博士也隻得陪著笑臉解釋:“客官,您也知道,這玻璃器皿面世的時日尚淺,價格高昂。這已是本店拿到的底價了,一文錢沒賺,直接轉賣給小郎君。”
“據說那玻璃作坊如今正在加緊雇人,別家也有想轉行燒玻璃的。想必日後各家作坊產得多了,價錢自然會降下來。您要是不想買貴,等上一陣……其實也行。”
酒博士面露難色:畢竟長慶樓的玻璃器皿也就這麽些,自家也要用的,賣掉一件就少一件。
誰知米芾隻管搖搖頭:“都買下。這樣我每頓許是能多吃一碗飯。”
——潔癖少年太需要這個了。
伴當無奈,只有乖乖付錢,然後湊在米芾身邊說:“郎君啊,夫人給您花用的錢鈔,所剩的不多了啊……”
米芾聞言,頓時委屈地扁了扁嘴,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所幸今日有好心人,將郎君不要的那塊古硯買了去,否則……”
伴當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多虧了那一百貫,否則他們現在在長慶樓估計會當眾丟人。
米芾轉轉眼珠,卻突然發現了坐在角落裡的“好心人”。
明遠坐在那裡,見到米芾將眼光轉過來,伸出手舉起手中的玻璃盞,遙遙致意。
“多謝兄台早先出手,買下了那方澄泥硯——”
米芾快步走到明遠所坐的那一桌跟前,在距離兩步的地方停步,舉手行了一禮。
明遠見狀趕緊站起身,也拱手道:“好說,好說……我其實可以理解兄台為什麽不想要那方硯台,但畢竟是一方好硯,未免可惜。”
米芾頓時抬起臉,盯著明遠,眼光盈盈,似乎在說:老天爺呀,世間終於有個明白我的人啦!
“也多謝兄台,薦了如此潔淨的一家正店給小弟。”米芾說到這裡,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用‘自來泉’濯手,用‘清蒸’手巾,還有‘玻璃瓶’盛酒盛茶食,裡面盛了什麽一望而知,小弟……小弟以後隻來長慶樓用飯!”
明遠帶著同情的眼光望著米芾,心裡想:總是來長慶樓這樣吃吃買買,你很快就會入不敷出的。
他當即微笑,自報家門:“小弟陝西明遠,適才在大相國寺邂逅郎君,算是緣分。”
“小弟米芾……”
米芾連忙也跟著通名。
“我觀明兄剛才在大相國寺,應當是經常去那裡?”
“是的,”明遠看看眼前這張少年人坦白而真誠的面孔,覺得魚兒快要上勾了,於是故意說,“在下最喜收藏東晉、唐時書法名家所書的法帖,以前曾經在資聖門一帶淘到過名家真跡。”
聽說大相國寺偶有名家真跡出沒,米芾的雙眼一下子亮了起來。
但一想到自己其實囊中羞澀,任哪家名家真跡都買不起,米芾的眼神又一下子黯淡了。
“只是最近一直沒淘到。別說是真跡了,哪怕是形神兼備的摹本,小弟也是心甘情願願意收購的。若是米兄有任何線索,敬請告知小弟,小弟願高價收購!”
明遠早先隨隨便便就買下了一方價值100貫的澄泥硯,而且一轉手就贈給了身邊的好友,他這個“人傻錢多”人設,在米芾眼裡應該已經是立起來了。
只見米芾的眼神在明遠臉上轉了又轉,突然變得有點狡黠,又趕緊轉開。這小郎君沉思了片刻,似乎有點拿不定主意。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道:“好!小弟可以在哪裡找到明兄?”
“我常來長慶樓,”明遠幾乎已經可以確認,魚兒咬鉤了,“米兄可以來長慶樓找我,與酒博士說一聲,就能通知到我的。”
說著他向米芾拱了拱手,雙方就此分別。
米芾離開長慶樓不久,1127自動上線,給明遠送上提醒:“親愛的宿主,距離您完成那項‘特殊任務’只剩三天了哦!如果您能按時完成任務,將享受為期一個月的‘身無分文’……”
1127剛說到這裡,聲音突然一啞,似乎是張了張嘴,但該說的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天啊,我最最親愛的宿主啊……”
半晌之後,1127語氣裡帶著難以置信,歎息著開口。
“您究竟給我帶來了怎樣的驚喜啊!”
明遠維持住表情管理,沒有流露出過多興奮或者得意的表情。
“試驗方的推演計算告訴我,您這哪裡是以千分之一的價格購買物品,您這分明是以小博大,花一點點小錢,試圖購入萬倍、十萬倍價值的名作啊!”
明遠淡然回應:“過獎,過獎,這都是小意思——”
“不過呢,”1127提醒,“您完成任務的期限只剩三天了,您一定要在這三天內買到那件……那件物品哦!”
明遠臉色倏地一變。
剛才看米芾離去的樣子,他還真的沒把握,這位少年能夠按照他所想,在三天內辦成這件事。
*
米宅。
米芾到家的時候,母親閻氏正在家中設宴,款待高氏各家親戚女眷,也有幾位出身曹氏。
“前日裡我將曹太皇與高太后的話帶給諸位,各位果然都將話帶到了,今日宴席,便是秉承宮中之意,來答謝眾位的。”
閻氏是撫養當今官家長大的乳母,在外戚夫人們之中說話很有些分量。此外她為人精明幹練,加之頗有商業頭腦,眼光獨到,夫人們都願聽她的,或是向她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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